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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履历光彩夺目,导演新作褒贬不一

姜文,离成功一步之遥

□ 本刊记者 赵晓兰 《 环球人物 》(

    人物简介:

    姜文,导演、演员、编剧、监制。1963年出生于河北唐山。自编自导的处女作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入选《时代》周刊1995年“全世界十大最佳电影”;2010年的作品《让子弹飞》刷新了国产电影的多项票房纪录。

    导演姜文的新片在上映前,就闹出了一场“风波”:原本定于12月8日的首映仪式,因“影片审查工作尾声出现新情况”而被迫延期。经过紧急修改,一周之后的12月15日,才赶在影片上映前举办了首映礼。制片人马珂在首映礼上频频说道:“好饭不怕晚。”既像在鼓舞观众,也像在抚慰自己。

    首映礼准备了2828个观众坐席。影片开始放映,当该片通过广电总局审查的“龙标”出现时,全场掌声和欢呼声雷动。两个多小时之后,放映完毕,灯光亮起,观众的掌声却远没有刚开始那么热烈。提前看过影片的学者戴锦华曾评价这部电影“是一场从头到尾的狂欢”,但此刻,经历了狂欢洗礼的观众却显得太平静了。

    北洋时代的荒诞故事

    姜文无疑是当代中国电影最旗帜鲜明、风格独特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他执导的影片不多,但部部都让人充满期待。

    新作《一步之遥》最初的灵感来自于民国时期的“阎瑞生案”——1920年轰动上海滩的著名案件。民国初年,有好事者发起“花国选举”,请大众为妓女投票,一时热闹非凡。死者沪上名妓王莲英,曾在1917年秋举办的第一届“花国选举”中位列第四,荣登“花国总理”。她为人高调,平日里喜欢戴昂贵招摇的首饰。正风光时,为人劫杀,抛尸荒野。后来与她姘居的阎瑞生被查出是杀人凶手,并被缉拿归案。

    桃色绯闻、谋财害命……这桩案件包含了很多易于传播的因素,成为沪上民众街谈巷议的话题,被迅速包装成文明戏等各种艺术形式。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故事长片《阎瑞生》也由此诞生。“《阎瑞生》这出戏,谁不爱看?影戏这个玩意儿,谁不欢迎?”当年的《申报》打出如此广告。一出现实“惨剧”,成了银幕“艳史”,照见了那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泥沙俱下、光怪陆离。

    姜文对这个故事早就心有戚戚焉。他的团队耗时两年收集资料,对“花国选举”始末、“阎瑞生案”的细节,以及当时的时代背景,都做了详尽的研究。但以姜文的个性,自然不是个亦步亦趋的模仿者。他只保留了原故事中“花国大选”和“总理遇刺”等,然后打造出一个充满爱情与背叛、悬疑与冒险等多重元素的故事。

    早先那部轰动一时的影片《阎瑞生》强调真实,饰演阎瑞生、王莲英的两个演员,面貌和原型非常相似,影片中出现的场景如:王德昌茶叶店、上海地方检察厅、龙华淞沪护军使署等,都是实地真景。

    而姜文看中的则是北洋时代的混乱。他构建出的民国社会更奇谲,人物更荒诞,镜头下的城市更像一个没有人间烟火,亦中亦洋、夸张变形的空中楼阁。“殖民地、华洋杂处、军阀混战,各路豪杰纷纷登场。那个时代虽然短暂却充满梦幻。”姜文如此评价。北洋时期为他所钟爱,他可以最大限度地从中取其所需。之前的《让子弹飞》,这次的《一步之遥》和计划中拍摄的下一部“施剑翘替父报仇刺杀孙传芳案”,将组成他的“北洋三部曲”。

    不过在姜文看来:“真正的好作品不是写时代的,而是写人。”于是,民国街头巷尾的奇谈主角阎瑞生,成了姜文在《一步之遥》中扮演的“马走日”。这个人物,“要比现实版的阎瑞生丰富得多。他希望自己是一个混混、花花公子,实际上却发现自己的底线很高尚。他不能忍受别人糟践他和一个女人的关系,哪怕她是一个风尘女子。有些人自己没有意识到,实际他骨子里是不自觉的艺术家或革命者。”姜文对自己的这个角色做了如此定位。

    就是个要当司令官的人

    在电影路上,姜文自己也曾是一位“不自觉的艺术家或革命者”。他出身于军队大院,1984年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1987年,年仅24岁就凭借《芙蓉镇》获得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男主角奖。作为一名科班出身的演员,他的表演履历光彩夺目,但他的才华不仅于此。

    姜文不是一个听话的演员。1987年主演电影《红高粱》时,他和第一次执导电影的张艺谋从头争吵到尾。张艺谋评价他:“就是个要当司令官的人,不会当底下的兵。他的心很高,也有这个能力,我相信他是未来中国最好的导演。”

    1989年主演《本命年》时,导演是大名鼎鼎的谢飞。换作一般演员,一定对其言听计从,但姜文不是。片中,他饰演的男主角李慧泉是失足青年。谢飞总让姜文用抽烟来表现男主角无聊的生存状态。“我们中戏毕业的学生有个说法,演员实在没招才抽烟。”姜文说。有场戏是他看着女孩唱歌,又得抽烟。他就问谢飞:“有没有一根柱子啊?”谢飞说:“你可真够挑的,哪有演员还要柱子。”说归说,还是给他找来一根让他靠着。姜文又说:“最好别马上拍我,镜头从柱子后面绕过来。”回忆起来,姜文打趣说谢飞总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他,还跟他说:“你老是这么提意见,将来自己做导演得了。”

    戏言成真。1995年,姜文执导处女作《阳光灿烂的日子》,在威尼斯电影节、金马奖等评选中斩获多项大奖。作为导演,姜文一鸣惊人。

    5年后的《鬼子来了》虽然因为题材敏感遭到禁映,但它通过光碟等传播途径和观众见面,其独特的拍摄视角、黑色幽默的表达方式以及深刻的内涵,至今仍然让影迷津津乐道。之后,姜文有长达7年没了当导演的权利。直到2007年推出《太阳照常升起》,耗资不菲却票房败北,被认为是姜文过度专注于自我表达和艺术追求,而忽视了观众接受的一部电影。

    在电影产业化巨浪中,真正确立姜文地位的是2010年的《让子弹飞》。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一部中国电影,在票房打破纪录时,还能撑起一场如此严肃和热烈的讨论。凭借《让子弹飞》,姜文“站着把钱挣了”,观众对他的赞誉更是达到峰值。

    从伏特加到鸡尾酒

    姜文曾对媒体说:“别人的电影是鸡尾酒,兑点水,兑点果汁,我的电影是纯伏特加。”他还批评说,现在大多数的中国电影都是半成品,缺股“劲”。

    但这一次,姜文自己也面临这种调配“鸡尾酒”的窘境。有媒体评价:在感官刺激上,《一步之遥》可以说非常用力,从未松弛过,但影片似乎缺少酒精的化学反应,更像是一杯没气的可乐。

    影评人云飞扬则在电影中认出了很多似曾相识的桥段:“一开始的段落是在致敬科波拉的《教父》,之后有模仿伍迪·艾伦的《变色龙》,还有戏仿电影大师梅里爱、库布里克、库斯图里卡等,诸如此类30多部电影及著名导演的风格杂糅一起。对白似乎还借鉴了舞台剧、新闻联播以及蜂麻燕雀、骗术四门。整部电影像杂耍蒙太奇汇演,却忘了真正的叙事重心及情感诉求。”

    好友冯小刚曾这样描写姜文:“电影对他来说,是非常神圣的事,也是非常令他伤神的事。他认为应该由爱电影的人来从事这一职业。这种爱应该是非常单纯的,不顾一切的,不能掺杂别的东西。对照这一标准,我总有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像做了对不起电影的事,把电影给庸俗化了。”

    的确,姜文对拍电影十足谨慎:“我要是想过导演瘾,每年都能拍3部戏。但这没意思。”他曾这样描述执导一部电影的过程:“开始时乱七八糟,那种单细胞要变成人的感觉吸引我往前走,荆棘丛生、遍体鳞伤。到最后我发现亮光好像隔着一层雾,但是够不着。当我一下子触摸到这光亮了,又发现它是拿不住的。所以作品一旦完成了,我就觉得好像不是我创作的,而是原本就有的。我只不过是个寻找者——找到它,拂去它的尘埃。”

    从《阳光灿烂的日子》到《鬼子来了》,再到《太阳照常升起》,姜文都被认为是一位注重艺术性的导演。

    当初《太阳照常升起》上映,观众纷纷评说“看不懂”,后来《让子弹飞》大卖,姜文在多个场合强调,后者不过是前者的衍生品:“拍《让子弹飞》容易。别老拿赚钱说事,赚钱的片子谁不会拍!”

    仿佛是要证明自己的话,执导《一步之遥》时,一向注重自我表达的姜文发生了明显的转向——他要拍一部面向观众的高度娱乐化的作品。“不是说商业片就一定不好,比如像《007》系列中就有几部还是不错的。”姜文为自己的改弦易辙自辩。事实证明,拍一部既叫好又叫座的商业片,即便对姜文,也并非次次都能手到擒来。

    2010年,姜文的《让子弹飞》引发票房狂潮时,谢飞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觉得姜文去拍商业片很可惜:“一部戏让他赚了那么多钱,他是止不住的。他还能不能拍出更好的(影片)?很难说。”

    一语成谶。

    联想到《一步之遥》的片名,得自于一首阿根廷探戈舞曲,描述了一个喜欢赛马的赌徒,像等待赛马结果那样焦急地等待爱情,最后却离真正的爱情只差一步。这一回,导演姜文成了市场的赌徒。而他离艺术的神坛,也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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