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连线》杂志前总编辑、著名科技理论家克里斯·安德森在《创客:第三次工业革命》一书中写道,“任何一个国家想要真正强大,就必须有坚实的制造业基础”。未来10年,互联网与工业技术的结合,将引发一场新的制造业革命,而活跃于其中的是一群被称为“创客”的人。他们将科技行业带进“个体制造的时代”,而“小众市场”的社会大趋势,将让他们获得无穷机会。
“创客”一词,来源于英文单词“Maker”,就是“玩创新的人”,他们利用无需版权费、可随意修改的开源硬件和软件,自己动手生产,将创意变为现实。在国外,“创客运动”已经发展得红红火火,从根据人的情绪而变色的衣服,到能打印立体人形的3D打印机,都是创客的杰作。在中国,创客则被视为顺应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的大机遇,是中国与世界同步的机会。
动手做的点子才是好点子
上海乌鲁木齐路长乐路上,有一座面积约200平方米的L型建筑。这里是中国第一个“创客空间”——新车间,成立于2010年9月,创始人是来自台湾地区的李大维。
40岁的李大维从事软件行业20多年,是第一代依托互联网创业的人,曾参与美国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的互动式多媒体项目和迪士尼虚拟世界项目,也曾经为“脸谱”公司等著名企业设计社交应用软件。2003年,第一波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后,他离开美国,“漂”了半年后定居上海。
2010年,李大维想做个物联网项目,却找不到合适的硬件,就打算自己制作。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慢慢地萌生了办创客空间的想法。他告诉记者:“全球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创客空间1981年诞生于柏林,是一个开放的实验室平台,里面有激光切割机、3D打印机等基础设施,一些人聚集在这里,分享思想、技术,还有人授课,最终,是要把好的创意转化为新产品。”李大维把自己的创客空间命名为“新车间”,靠收取会员费、私人赞助等方式维持运转,目前已有70余名会员。
“新车间”走出过不少创新达人。2011年7月,有个叫小凯的女生来到新车间,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想法:让树跟人一样能表达情绪。两个多月后,一棵会表达情绪的绿色植物真的“养”成了:如果有人靠近它,轻轻抚摸它的叶子,盆栽根部的灯光就逐渐明亮起来,如果一直抚摸,还会有中英文的声音在说话。一旦停住、走开,绿色植物就会变得安静下来。还有个13岁孩子陆子游,是“新车间”最小的创客。他的一副耳机坏了,扔了又觉得可惜,就把耳机里的元件拆出来,按网上找到的音箱电路图,重新造了个音箱,还用自己的玩具做了个壳。
在“新车间”,有个著名的无底“点子箱”。它放在垃圾桶的上方,创客们扔进去写着创意的纸条,会直接掉进垃圾桶。这是表达一种理念:只动脑子不动手的点子就是垃圾。李大维说:“在创客空间,如果一个人提出创意让别人做,当场就会被踢出去。创意不值钱,能够把它做出来,才是关键。”
创客产业链:投资商、供应商
在李大维看来,来“新车间”的人大部分是为了玩。“创客的产生是因为很多人想要的东西没有厂家生产,他们就自己做。只有少部分人往严肃的商业道路上想。”但当一部分人尝试着把自己的作品拿到网上卖时,奇迹发生了。创客叶琛开发了一款机器人,当养花人要出差或旅游时,它能帮主人浇水。刚发布到网上,小批量生产的200套产品就销售一空,基本是做出多少就卖多少。
由于创客们都很穷,他们没有大公司那种强大的资金实力,当他们想生产一种产品时,通常会把作品发布到网上来筹集资金,感兴趣的人可以投资,将来可以优先获得这个产品,这叫“众筹”。用这种巧妙的方式,创客们解决了急需的资金问题。2012年,有个中国创客团队做了个做牛排的机器,能万无一失地把牛排做到五分熟。他们把项目发布到美国一个“众筹”网站上之后,6个小时内募集到10万美元,30天募集期结束时,已募集到了58万美元。
创客们的想法千奇百怪,但一般的商店里很少能找到适合他们创意的硬件设备,比如,经常会有人在网上抱怨自己设计的机器人找不到用来驱动的微控制器。四川小伙潘昊看到了硬件生产的商机,当起了创客的“军火供应商”。2008年7月,他带着几千元钱到深圳,成立了矽递公司,一方面为创客生产其需要的硬件,帮助其做出原型;另一方面,如果看到有销路,就把原型做成小批量产品。据潘昊介绍,他每天早上背着包到电子市场采购元件,回来后根据客户的图纸加工。由于生产过程中无需研发,售价高于成本价就能赚钱,所以当年底他就收回了成本。目前,矽递公司已经开发出700多种各种功能的模块,只要客户说出自己的想法,潘昊就能建议哪种模块能帮他做出产品原型。5年来,矽递公司的产值一直保持200%到300%的增长率。2013年,《福布斯》杂志将潘昊评为“中国30位30岁以下创业家”之一。
中国,创客的理想国
有人会感到奇怪,这么古怪的产品为何能成热门?这就是小众市场的力量。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很多冷门产品借助这个渠道,找到了足够其生存发展的顾客,形成了独特的小众市场。李大维喜欢用“蚂蚁雄兵”来形容创客和小众市场的关系。他说,由于创客都是自己想点子,几乎不用支付研发费用,在小众市场也有扳倒大公司的强大力量。2012年4月,一家日本公司高调发布了能与手机相连的新款智能手表,用户抬手就能够阅读最新的电子邮件和社交网站信息。可是,更多人的注意力却被一个小型创客团队的“鹅卵石”智能手表所吸引:它采用脆薄的强光可视性电子纸显示屏,能与iPhone连接,售价还便宜。这一项目在“众筹”网站上发布3个星期,就募集到1000万美元,预售了8.5万块表。“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就是一种回归,我们会迎来小企业的时代。”李大维说。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高科技新兴公司在向中国转移。比如美国的波士顿电力公司原本在马萨诸塞州,开发更耐用、容量更高的锂离子电池,公司创始人兼董事长昂纳路德也是一名创客,她博士毕业时想把自己的理论设计转变成产品,并找了美国的工厂,对方向她要1亿美元的费用。她到了深圳,用2个月时间和工人们一起制造出第一批原型,只花了5000美元。后来,她决心将企业搬到中国。她说:“实验室的东西只有生产出来才能变成钱,研究者一定要和工厂接近。”清华大学工业工程系副教授顾学雍告诉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全球的创客一旦开始要对产品进行大量生产,一定会到中国来。“真正意义上的创客都在中国,他们能生存,就是因为他们在中国能找到厂家为他们批量制造产品。”
这也让中国大量的加工厂看到了一种新的生产模式。他们不必再去低价接单、流水线生产,个性化的小额订单一样可以创造高额利润。目前,富士康已开始尝试接创客们产品数量在10万以下的订单,以适应市场发展。
更重要的是,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不可能只制造别人设计的东西,而要有自己的创客和品牌。如今,政府也看到了创客对启发民众创新精神的作用。上海市政府已经宣布,将建造100家社区“创新屋”,为居民提供动手进行发明创造所需要的工具及设备。李大维则说:“工业的发展、互联网的开发、手机的运用,中国都慢西方一步,创客是第一次国内跟国际同步开展的运动,第一次没有现成路径可抄,全世界都在琢磨这个东西怎么玩。但不能急,要走得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