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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上多次“叛逆”,画风不断求变

何加林:整个民族面临文化缺氧

本刊记者 | 王晶晶 本刊特约记者 | 丁文卿 《 环球人物 》(

    山水画家何加林有个雅号,叫“一髯”,得于他年轻时就留的须髯,配上一头长发,看上去格外粗犷。他的性情和外表很相衬:谈吐爽快,高兴处旁若无人地开怀大笑,用好友陈平的话讲,“犹似梁山好汉”。画画时,何加林毫无拖泥带水之感,更是印证着性情。

    在北京何加林家中采访他时,他刚拍完一部微电影。电影描述了一位从南方搬到北方的艺术家:在南方时,观瀑布,赏梅花,山水间怡然自乐;在北方时,参加各种聚会,打台球,做讲座,都市中畅快淋漓——这也是何加林本人的经历。2011年,已是国画系副主任、教授、博导的他,从位于杭州的中国美术学院调至北京的中国国家画院工作,事业重新开始,生活环境也发生了很大变化。2012年年底,一位制片人在闲聊中觉得他的转变很有意思,兴致勃勃地拉来导演和摄影团队,便有了那部微电影。

    从画室走向大自然

    何加林跟其他画家不太一样,他不受困于画室中,不愿意墨守成规,时时以叛逆为乐事。他的艺术之路,其实是一条不断颠覆自我、挑战自我的路。

    1961年,何加林生在杭州。那年4月12日,苏联宇航员加加林乘坐东方1号宇宙飞船进入太空,对孩子期望甚高的父母便为他起名“加林”。

    小加林喜欢读书,哲学、文学、音乐他都喜爱。他更喜欢画画,缠着妈妈买颜料,后来在搞雕塑的伯父家住了一段时间,受到艺术的熏陶。长大后,他考入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4年间,整日待在临摹室,一气临完了宋、元、明、清的名作。

    何加林的早期作品笔墨语言奔放、厚重,代表作有《汉中古道行》、《华岳山魂》等。之所以画了那么多三秦风光,是因为他5岁左右,随在部队工作的父亲生活在陕西,直到上高中才回杭州。背着书包,左手挎着篮子,右手拿着铲子,跟在马车后面捡马粪的日子,是何加林童年里抹不去的记忆。

    上世纪90年代,何加林开始第一次叛逆。他独辟蹊径地把都市题材带入传统山水画创作中。《都市风系列》、《正是云起时》等作品加入了设计性与装饰性元素,具有很强的艺术冲击力。虽然如此,还是被导师童中焘批评,“他认为这种画风缺少笔墨高度,我只好开始第二次叛逆。”很快,收得成效,他的《秋气嶙峋》在1993年首届中国山水画大展中摘得金奖,美术史家陈绶祥评论说:“‘秋气嶙峋’是在山中古刹修炼60年的道行才拿拈得出的4个字,没想到画者却是一个30岁出头的年轻人。”

    被人们视为天才的何加林并没有停止脚步,他又考了童中焘的研究生,同时留校任教。1999年,是何加林艺术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那年我带学生下乡时,第一次把写生作为一个系统教学,在写生中丢弃已有的笔墨习性,感受自然,从现场所见所闻中提炼笔法,印证古人。一个写生季下来,我画出20多张,画风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他的《氤垅既望》获浙江省美展铜奖;《山色空蒙雨亦奇》获得第十届全国美展银奖……从此,他每年不定时到大自然中浸泡一段时间,天地山水成了他的大画室。平日在城市里,他只是讲课带学生,和朋友一起写诗、弹琴、吹箫、品茶、下棋、玩摄影、唱戏,把日子过得五颜六色。

    从“古代”走到现代

    何加林曾如此评价当代山水画:“即使是在社会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人们仍需通过它(山水画)来稀释现代都市过于喧嚣的那份沉重。它给我们带来轻松和快乐,是中国文化人所特有的一种严肃的精神幽默。”画惯了逍遥山水,面对高楼大厦和今非昔比的城镇,何加林总是有一种历史被割裂的痛惜感。

    环球人物杂志:看过您的一篇文章,您在杭州家中教儿子弹古琴,心里很感慨家中的古香古色与窗外的都市繁华。

    何加林:这种感觉不止在杭州,传统与现代并行不悖已是一个既定事实。印象最深的有一次,我带学生去重庆写生,看到旅游宣传册上有个保留完整的古县城,吊脚楼边是古渡头,对岸是悬崖,两崖夹着绿绿的乌江水,很有画境。我们很兴奋,第二天就上路了,坐了整整一天的盘山车程,到了以后,真吐血,修成一个水库了。古渡和那些吊脚楼都淹在水库里,看了让人难受。

    环球人物杂志:怎么看待这些东西的逝去?

    何加林:我们的传统实际上是扎根在生活方式里面的,它体现在一些载体上,建筑、房子、服饰、仪式……这些东西一去不复返了,传统就很难继续。

    环球人物杂志:到了北京后,是不是那种割裂感更强?

    何加林:一个舞台是让心灵有呼吸空间,一个舞台是如此繁华,两个之间会是一种碰撞。但我想挑战一下,因为我喜新厌旧。很多老师都说,你把年轻时的笔墨语言随便挑一个,现在都不得了。我说也未必,说不定我就画死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觉得改变挺难,但变总比不变要好得多。

    从东方走到西方

    2003年,何加林的《春澜若氤图》参加了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举办的中国当代艺术大展。随后几年,他多次去过法国、意大利、德国、荷兰、西班牙、希腊等国家,还带着学生去欧洲写生,感受艺术氛围。

    环球人物杂志:面对西方那种色彩明艳的风景,会不会有画油画的冲动,怎么用水墨去表现?

    何加林:你还真没说错。到了欧洲,色彩特别分明,真有想画油画的感觉。所以西方人以油画的形式表达对世界的关注,是因为那里的自然环境就是色彩斑斓的。中国山水则比较跌宕,天空的颜色似乎都是灰蒙蒙的,更适合水墨画。

    但我内心有种独白,我是文明古国过来的,用水墨的方法来表现你们,同样可以把你们表现出诗意。

    环球人物杂志:如何看待中西画法上的差别?

    何加林:中国文化是很朴素的,就像我们的毛笔,就一根木头、竹子;围棋就是19根经纬线,黑白两色;吃饭就是筷子;画画就是黑白的墨。我们注重“意”,用最简单的东西达成最大功用。这种思想在先秦诸子百家就达成了,一直观照着数千年的文化行为。西方画画呢,讲究颜色千变万化,表现的东西要有质感、光感。他们更注重物理层面的功用,这其实就是中西文化的差别。

    环球人物杂志:西方的美术技法影响到中国之后,很多国画家把东方山水画得也很“实”。您怎么看待这种写实?

    何加林:古人很早就讲了,“气韵生动并非云烟雾霭”。你画这个东西,表现力怎么能和油画比呢。油画家现在都开始画意象了。这种完全写实派其实是不高的东西,但现在居然也有很多观众喜欢,就说明我们的观众也不读书了,整个民族现在面临一种文化缺氧。

    环球人物杂志:面临西方的冲击和文化缺氧的困境,国画怎么向前走?

    何加林:人是了不起的载体,人的精神是越来越上升的。可能山很破败,但也要画出天荒地老的境界。文化传承也是这样,艺术家是活在内心的,文化也是。山水画家不需要什么太强的使命感,他只要用心读书、用心体悟、用心画画,出来的作品一定能感染他人,使他人受益,所谓:成教化,助人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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