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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谷旻:画画就是记录自己的人生感悟

他说,艺术是发自内心的,画家不需要那么多故事

本刊记者 | 李鹭芸 本刊特约记者 | 丁文卿 《 环球人物 》(

    “谷旻不留须,仍书生模样,实已做领导工作多年。画室设西湖平湖秋月处,推窗即知四时之变。余近日客杭,同舟湖上,时正秋暮,宿雨初歇,黑云抵压,冷风吹面,水波骤起。遥望山色如淡墨染成,点点鸥鹭与处处舟舫相映。游楫三岛,渝茗闲话。谷旻持画二三一观,画中尚聚烟雨,润之山水。笔酣墨饱,沉浑疏逸,咫尺中确与四周同调矣。”著名画家陈平用区区百余字,便描述了张谷旻的相貌、生活和作品。

    开着越野,带上画板,时而一人去山里吸收地气,时而约上好友游湖作画,时而带上一帮学生远行写生,张谷旻说自己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喜欢游山玩水。

    从小生活在画中

    张谷旻是杭州人,从小生活在吴山脚下,吴山的沟壑曾是他和玩伴们捉迷藏的地方。“我喜欢山水,就像我喜欢这片湖山一样。”张谷旻似乎天生会画画,1961年出生的他从小就和哥哥一起涂鸦,“我哥哥也有画画天赋,可惜碰上‘文革’,中学毕业后插队下乡了,要是有机会,说不定他比我有成就。”

    因为会画画,又写得一手好字,张谷旻从小到大没干过什么力气活。从小学到初中,学校的黑板报就是他的“承包地” 。“虽然年纪小,但写的都是国家大事,能在校黑板报上写写画画,还能收获同学们羡慕的目光,蛮有成就感。”

    高中毕业后,张谷旻曾做过仓库记账、也曾做过财务核算。因为平时工作较为空闲,他报名读了杭州业余美校,师从正在浙江美术学院(今中国美术学院)读陆俨少研究生的卓鹤君老师。“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的书法已经写得不错了,所以选了中国画。”因为从小沉浸在湖山烟雨中,他选择了山水专业,只是为了能够亲近自然。“我们那个时代学画和现在不一样,没有目的性,想法很朴素,压根儿没想以后要成为名家,就是喜欢山水、自然。”

    和山林、云雾、流泉对话

    1984年,23岁的张谷旻考入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当时恰逢新潮美术盛行,西方的现代艺术思想不断冲击着中国画。但由于老师的影响和教学大纲的约束,张谷旻一方面积极投身现代美术运动中,另一方面,也在教室里安安静静、一丝不苟地临摹。坚持传统对他之后艺术道路的影响是决定性的。

    “八五新潮”(1985年前后,中国艺术家大量借鉴西方现代主义的一场思潮)后,中国画创作呈现出多元的审美取向和艺术追求,在这样的环境下,张谷旻不愿去表现古人的意境,也不愿去重复今人的图式。从1987年开始,他转入西部题材的创作,为准备毕业作品第一次去了西北。两个月的写生经历,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西部山川地貌的丰富与雄浑博大,与江南青山绿水的灵秀润泽形成了巨大反差。“置身于此,似乎看到了人与自然在质朴的生态环境下互相依恋,又互相排斥的严酷,幻想中的景象变得如此真切。”时隔多年,张谷旻回忆起来依然如临其境。

    此后,他对西部的考察与创作一发而不可收,多次西行写生,足迹遍及西北、西南的广大地区,如陕西、新疆、西藏、四川、云南和贵州等。其中3次到新疆,10次到四川,围绕西部主题的创作历时8年。张谷旻通过大量尝试,在作品中营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一种独特的意境表现和绘画语言。“那时候,我追求一种厚重、沉稳、雄健的美,心中总是能与苍茫恢宏的西部景观产生强烈的共鸣,时时有表现它的冲动。也是因为年轻,受‘八五新潮’的影响,使命感挺强,希望自己的画作一鸣惊人,所以从题材内容到笔墨表现上均追求与众不同,要在作品中呈现一种天苍苍、野茫茫的境界。从某种意义上讲,那个时期的作品比后来画江南田园更有原创性,更加自我,跟当时的心境很吻合。”

    张谷旻是典型的双子座,与其说性格善变,不如说是懂得变通。当西部题材画多了以后,他发现要突破很难,因为那片天地离自己的生活环境很远。而触手可及的江南庭院、山水田园、楼台村落更有亲切感。另一方面,当时中国经济发展的步伐已经迈开,随着城市扩张和工业文明的兴盛,仿佛只有置身于山林田园之间,才能找到与自然的共鸣,回归到失却了的精神家园。1992年以后,张谷旻转向江南题材,画了许多水墨作品,注重生活感受,更注重笔墨表现。

    1997年,张谷旻考入中国美术学院山水专业研究生,并先后获得硕士、博士学位。现任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副主任、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西泠书画院副院长。这些“帽子”,他看得很淡。让他开心的是教学中,可以经常带学生下乡写生。“那些青山碧水,荒郊幽径经画笔写出,总让人觉得身心舒畅,仿佛在和山林、云雾、流泉对话,这些极为平常的景致是我的理想心境,并希望观者也随我走进这情景之中。”

    江南山水与我的内心更贴近

    环球人物杂志:你的人生好像平平顺顺,没有特别惊心动魄的故事。没有故事的人,能画出内涵丰富的作品吗?

    张谷旻:北京有个作家,他擅长写报告文学,给很多画家都写了文章。他说就我的那篇难写,因为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我觉得画家不需要写小说,要故事干吗?可能大起大落会让人悟透很多事情,但我没有那些经历也一样在参悟人生。一座故城、一片湖山、一所名校,对我来说足矣。更何况读书远行是我的常态。其实平静的心态对画画的人来说尤其重要。画中境界的开拓提升和笔墨语言的表现可能穷其一生仍觉不够。

    环球人物杂志:从学画画到考上本科、研究生、博士,你的老师好像一直是卓鹤君。博采众家之长,让自己画画的表现手法更为丰富,难道不是更好?

    张谷旻:我很感谢卓老,用陆俨少先生的话来说,他给我的“第一口奶很正”, 画画就是这样。你“第一口奶吃得正”,路子就正,你的审美、笔墨就会正。学院教育本是学术的交汇之地,集各家之长,何况在本科教学中,美院的诸多名师都指导过我。读硕、博时卓老师是我的学业导师,他教学很开明,会尊重和启发学生,他更像是我的长辈,学业、工作、生活都曾给予我提携和关照。我这个人很简单,不喜欢哗众取宠。我觉得这样从一而终就很好,真正做学问不能太折腾。

    环球人物杂志:你曾表现西部题材那么多年,为什么还是回归到江南?

    张谷旻:北宋画家郭熙说过:“君子之所以爱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欢也。” 表现题材内容虽然重要,但如何表现才是根本。江南山水与我的内心更贴近,笔墨表现也更挥洒自如。杭州从南宋到改革开放前800多年的历史中,城市的格局基本没动过,很安闲、很幽静。改革开放30多年,它变成现在这么一个膨胀拥挤的模样,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从小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现在会有一种陌生感,好像这已经不是你曾经生活的城市。总有些回忆会时时牵引你,让你用笔墨记录残存的片段,慰藉那些逝去的过往。

    环球人物杂志:你能否谈谈自己的风格追求和今后的发展方向?

    张谷旻:艺术是发自内心的,不能为风格而风格,应是水到渠成才比较好。对我而言,画画就是记录自己的人生感悟和识见,我今后的路怎么走,没仔细规划过,是否能“修成正果”,成为“大家”,要看自己的“造化”。

    所谓世事变幻、沧海桑田。我唯有保持一颗淡定、纯粹的心,一路慢慢品赏,参悟自然,随心所欲不逾矩,写自家气韵,成独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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