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链接
日 报周 报杂 志 人民网

儿时遭父亲谩骂,当导演被制片人打

金基德,一边流泪一边拍片

本刊记者 | 李雪 《 环球人物 》(

    稀疏的头发花白里泛黄,扎个抓髻,黑色长褂,一副道长打扮——在星光熠熠的威尼斯电影节颁奖舞台上,韩国导演金基德显得格格不入,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新作《圣殇》饱受好评,并一举斩获最佳影片奖。发表获奖感言时,金基德唱起了《阿里郎》,“韩国人高兴也好,悲伤也好,总要唱几句《阿里郎》”。

    金基德身上充满了矛盾:他初中辍学,如今还经常写错字,却是韩国获奖最多的导演;在韩国,他被认为是“哗众取宠的异类”,在国际上却是东方电影的代言人;他可能是世界电影史上除默片外使用对白最少的导演;他拍片速度之快可以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底层社会生存法则

    影坛中的某些人,名字本身就对应着某种风格,比如周星驰的无厘头、北野武的暴力美学……如果要说金基德的风格,那应该是“不动声色的残忍”吧。

    最能体现他这种风格的要算他的代表作之一《漂流欲室》,影片讲述了逃犯和船屋女主人的故事。开篇非常唯美,青山薄雾,碧水轻舟。情节就在这种环境中不动声色地展开: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逃犯将鱼钩塞进嘴里自杀;船屋女主人为了挽回与逃犯的爱情,将鱼钩塞进自己的身体,用凄厉的一声唤回男人。这部电影在威尼斯放映时,引起观众呕吐、晕倒,金基德的残忍可见一斑。

    金基德曾说韩国电影只有两种:禁忌的和非禁忌的。毫无疑问他属于前者。也正因如此,韩国民众并不买金基德的账,甚至认为他是一个有精神创伤的人。

    金基德的人生,确实不怎么平顺。1960年,他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则是个遭受战争伤痛困扰的退伍军人。“小王八蛋,长大后你能干啥!”吃饭时父亲的谩骂就像“固定剧目”,金基德只能胡乱扒拉一口就匆匆离开,肚饿时,便在菜园里偷拔白菜充饥。这个寡言的孩子却从小就有讲故事的欲望,“从家到学校的路很长,两边是连绵不断的江水。我天天缩着脖子,独自一人,边走边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

    9岁时,全家为了哥哥的学业而移居首尔,没想到哥哥被开除了,金基德也受“牵连”,中学还没毕业就被家人强令辍学。20岁那年,他应征入伍,退役后在残疾人收容所里谋生活。

    1990年,金基德用所有积蓄换了一张去法国巴黎的机票。生计没有着落的他最终只能在塞纳河边与流浪汉为伴。他结识了一群来自东欧和阿拉伯的朋友,“当我跟法国人发生冲突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当我事业彷徨时,他们会无偿为我提供工作机会……当然,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小偷或者骗子。”这些经历后来成就了金基德带有自传性质的影片《野兽之都》。

    其实,金基德的“残忍”并不是来自于他的个人情绪,而是来自于他对人以及社会的认识和表达方式——底层社会有着自身的生存法则。金基德曾说:“我的工作是用理性探索人的内心,引发人们深藏不露或不自知的情感。”

    200分钟拍完一部电影

    1993年,生活稳定下来的金基德回到韩国,为了彻底移居欧洲而收拾家当,但一则剧本征集启事让他留了下来。他投了稿,回信是代表落选的“请继续努力”,这句话却激起了他的好胜心。金基德改签了机票,报名参加作家培训课程,以两个月一部剧本的速度写作,被同学们称为“非人类”。最终,他凭借《擅自穿越》走进了号称“韩国好莱坞”的首尔忠武路。

    金基德第一次当导演是1995年。当时,他写了《鳄鱼》,一位制片人表示愿意筹1亿韩元(约合57万元人民币)将它拍成电影。此前,这个剧本已经遭到过无数次拒绝,金基德却对制作人说:“让我当导演,剧本可以免费给你。”制片人愣了一下:“免谈。”双方僵持不下,但最终制片人让步了。

    其实,当导演并不是他心血来潮,写剧本时,金基德习惯边写边考虑拍的可行性。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导演日子并不好过,因为经验不足导致胶片报废,金基德每天要忍受摄影师的斥责;因为一次4个小时的迟到,制片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拳脚相加,但他还是含着泪开机。多年后,主演曹在显回忆起那一幕:“当时刚好是午餐时间,大家每人都拿着一个紫菜饭团坐在地上吃。挨揍后的导演来到我旁边,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把手上的饭团全都吃完了。我看到这场景,觉得这个人不管在怎样的环境下都能够生存。”

    如果你以为金基德是个任人欺负的软蛋,那就错了。在部队服役时,他差点失手打死嘲弄他的上级,以至于那人每次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也是从那次以后,他不再跟人打架了。金基德也从来没有恨过那个制片人,“我在用他像血液般珍贵的韩元,他一定特别紧张才会那么激动吧。”

    从入行至今,金基德已经拍摄了近20部电影,其中《坏小子》以妓女为刻画对象,《撒玛利亚女孩》讲少女援助交际,《收件人不详》反映韩国和美国微妙的关系,《春夏秋冬又一春》以和尚为题,《空房间》是讲家庭暴力受害者的爱情,《圣殇》则是黑社会收账人与复仇母亲的故事……这些电影有一个共同点:不叫座。《坏小子》位列2002年韩国票房的前20位,算是非常不错的一部,但投资公司因为另一部电影的失败而没有给金基德一分钱。对此,金基德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接受。

    或许正是不叫座,令金基德不得不加快拍摄速度、降低成本。《撒玛利亚女孩》11天拍完;《空房间》的拍摄历时16天,一共拍摄了13场戏;拍摄时间最短的《真相》,用了18部摄影机,仅200分钟就完成。然而,就是凭着《撒玛利亚女孩》和《空房间》,金基德一年之内连摘柏林和威尼斯两大电影节最佳导演的桂冠,成就了一段影坛神话。

    酷烈而感性

    合作过的演员曾说金基德“无情无义”。他拍《收件人不详》时,有一场在田里放火的戏,手拿引火棒准备去放火的演员方恩珍有些紧张,条件反射地将棒子扔掉了。金基德从摄影机后面跳出来,生气地用脚一踹,恰好把引火棒踢到了方恩珍的头上,还好她的头发湿了没有全烧着,可眉毛都烧没了。方恩珍跑到美发院花了3个小时才把烧焦的头发剪掉。实际上,金基德对自己更加“心狠手辣”。拍摄《野兽之都》时,金基德脚趾化脓,以至于脓水将脚掌和鞋粘到一起,医生说要动手术,而他却自己动手,硬是把化脓部位挖了出来。

    另一方面,金基德又是敏感而温柔的。拍摄《漂流欲室》时,作为道具的鸟掉进水里被淹死,他为此哭了半天。“他有一颗孩子般单纯直率的心”,这是很多人对他的评价。

    这种酷烈又感性的性格在金基德描述自己太太时更是展露无遗,“我太太是我在法国时交往的笔友,1993年一回国我们就结婚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我太太完全是个普通人,她不懂我,我也无法一一向她解释我的影像用意。从这点来说,我们之间是悲剧。”

    金基德是率真的,可这种率真却让他难被世俗所容,所以现实生活中的金基德一度患上了社交恐惧症。能治愈他的,唯有电影。

王涛:艺术市场在“强奸”画家
金基德,一边流泪一边拍片
白居易,“隐居”在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