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鲸”让摩根大通亏掉20亿

    注意！债券市场有“鲸”出没！早在今年4月，嗅觉灵敏的媒体就已发出警告，呼吁对摩根大通（JP Morgan）绰号“伦敦鲸”的交易员布鲁诺·伊克西尔提高警惕。

    面对当时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很是不屑，他说“伦敦鲸”搅起的不过是“茶杯里的风暴”，言外之意是风险可控。但金融市场是如此瞬息万变，戏剧性的桥段很快上演——5月10日，戴蒙在紧急电话会议上用沉重的语气承认该行在合成债券上的仓位出现20亿美元的交易损失。虽然，这位全美最大银行的CEO并没有把该“极其恶劣且由自身造成的错误”归咎于任何人，但20亿美元巨亏已将失误的矛头对准了在伦敦工作的法国交易员伊克西尔。

    其实，伊克西尔的大名在伦敦金融界早已叫响，曾经这位传说中的“伦敦鲸”被认为是日进斗金的人物。而此次亏损，让“鲸鱼”彻底搁浅在沙滩上。

    下错重注导致灾难性后果

    “伦敦鲸”本是人们对伊克西尔的称赞，意为他能像巨鲸一样，在债券市场的大海里呼风唤雨、掀起巨浪。如今，20亿美元的巨亏，的确堪称惊涛骇浪。

    为什么会亏损20亿？一言以蔽之，是伊克西尔对交易市场形势的误判，在信用违约互换（CDS）领域下错重注，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

    信用违约互换是国外债券市场中最常见的信用衍生产品，其作用是帮助债券购买者规避风险。信用违约互换的购买者定期向出售者支付一定费用，一旦出现如债券得不到偿还等信用违约事件，信用违约互换出售者将向购买者偿还债券面额。值得一提的是，信用违约互换正是摩根大通为转移信用违约风险而首次提出的。由于其产品定义简单、交易简洁，上世纪90年代以来，在国外金融市场得到了迅速发展。

    近年来，伊克西尔一直在对信用违约互换产品下重注，有市场参与者称，其所在团队的赌注多达1000亿美元。

    在这次导致巨亏的操作中，伊克西尔交易的核心是一个叫做Markit CDX.NA.IG.9的指数，简称IG9指数，中文意为Markit公司编制的债券保费指数。该指数在2007年发行，衡量的是美国125家可投资级公司（如麦当劳、迪士尼等优质公司）的债券进行投保需要的保费水平。简单说来，IG9指数反映了市场对美国企业未来债券违约概率的预期，也能反映出未来宏观经济的健康程度。指数上涨，意味着债券违约风险上升，市场预期不好；反之则意味着债券形势较好，违约风险小。

    在交易中，伊克西尔和对手方围绕IG9指数的上涨和下跌展开了对赌。由于对短期市场形势不看好但对长期有信心，伊克西尔团队赌的是IG9指数先涨后跌。首先，预计指数在短期看涨，于是，他们做多（买入）了5年期的合约。但从长期来看，伊克西尔赌的是IG9指数会下跌，所以在同时，他们做空（卖出）了10年期的合约。

    这样一来，按照伊克西尔的设想，他们在债券未涨前大量买入，同时在下跌前卖出，如果能充分利用衍生品中的杠杆效应，最终差价的利润将放大400倍。虽然摩根大通没有透露伊克西尔具体投入了多少钱，但据业内人士分析，他的持仓数额十分巨大，以至于影响了该指数的市场价格。

    这种市场价格的波动在对手方看来，就是摩根大通在操纵市场，他们十分生气，将这一消息透露给了媒体，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各大媒体关于“伦敦鲸”的密集报道。

    本来摩根大通对此类交易已经驾轻就熟，这种交易策略只需要市场价格保持稳定，没有太大的波动，就不会有问题。但4月上旬，一系列利空消息出台，引起金融市场的剧烈震荡，IG9指数强烈波动，伊克西尔因而遭遇滑铁卢。

    温和的“伏地魔”

    现年不到40岁的伊克西尔出生在法国，1991年从巴黎中央理工学院工程学专业毕业。根据英国金融服务机构的官方记录，伊克西尔于2005年加入摩根大通。此前，他曾在一家法国投资银行服务5年。这位法国交易员每周一到周四在伦敦上班，周五至周日回到巴黎与妻子和4个孩子共度周末。

    自加入摩根大通以来，伊克西尔始终专注的交易领域是IG9这样的信贷衍生指数。因为伊克西尔对市场的深刻理解和高超的交易技术水平，他每年能为摩根大通带来1亿美元左右的收入。美国金融界的一位投资主管曾这样评价伊克西尔：“伯南克（美联储主席）在国债市场的地位有多重要，伊克西尔在衍生品市场的地位就有多重要。”曾经辉煌的业绩让伊克西尔在摩根大通首席投资办公室的地位非凡，同时他也被赋予更多授权，比如持有巨额资金。

    虽然在交易中出手凶狠，现实生活中的伊克西尔却低调而温和。“当你见到布鲁诺，他几乎不会和你聊关于他工作的事，你也不会想到他是个投行交易员。”“他平时爱下厨做饭，他们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伊克西尔的姐姐说。

    除了“伦敦鲸”，伊克西尔还有一个来自《哈利·波特》的外号——“伏地魔”，不止可怕，而且神秘。目前，连最八卦的英国小报都没能挖到伊克西尔的照片，以至于有些人怀疑他在现实生活中是否存在。据伊克西尔的同事说，他是个“有点秃头的中年男人”。上班时他喜欢穿深色牛仔、不打领带，和西装革履的投行从业者差别很大。伊克西尔为人“安静、谦逊、沉稳”，会在工作中“批评同事对市场估计过于乐观”。

    巨亏后的反思

    截至本刊发稿时，“伦敦鲸”事件还在发酵，预计亏损还将增加30亿美元。许多人都很关心，人称“小摩”的摩根大通是否会因此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重蹈2008年雷曼兄弟的覆辙？

    摩根大通总资产约2.3万亿美元，拥有客户9000万，去年盈利190亿美元。此次巨亏对于财大气粗的摩根大通来讲，所占比率不大，对这个华尔街“模范生”的影响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20亿美元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受其影响，欧美股市当日全线大跌，银行股遭到疯狂抛售，摩根大通市值大幅缩水。国际评级机构惠誉在5月11日将摩根大通的评级由AA-下调至A+，标准普尔则把其评级前景降到“负面”。在银行内部，摩根大通首席投资办公室的女掌门人伊娜·德鲁引咎辞职。虽然直接当事人伊克西尔是否离职还未有消息，但事件的发生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美国银行业金融监管和风险控制管理的话题又一次被公众热议。

    金融专家肖立晟认为，摩根大通的交易亏损反映出美国高负债经济蕴含巨大风险，金融监管无法适应金融创新速度。次贷危机爆发的根源之一是美国过度的金融创新导致了金融风险的累积与传递，并由此引发国际金融危机，欧洲还陷入主权债务危机。危机后，美国出台了被称为大萧条以来最全面最严厉的金融监管法案《多德—弗兰克法案》，但新的监管体系框架依然无法适应金融领域的创新速度。银行以及投资银行依赖各自开发的风险模型从事过高风险的金融交易，而金融监管者由于难以理解这些风险模型，无法对其进行合理的监管。此次摩根大通的巨额亏损就源于使用了错误的风险模型。由此预计，美国受联邦担保的银行未来将可能被限制进行自营交易，以减少银行的高风险活动。 

    摩根大通的巨亏或只是美国银行业问题的冰山一角，暴露了华尔街目前的金融体系依然无法得到监管层的有力引导，亟须从全球层面制定负责任的游戏规则。更值得注意的是，美国金融市场的风险包含巨大的溢出效应，对于金融体系不够健全、防御能力相对脆弱的新兴市场国家来说，尤其构成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