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压锅”里的魔鬼杀手

    吴成良

    2012年3月16日，美军下士罗伯特·贝尔斯被押解回国。2011年他去阿富汗服役时，还是名默默无闻的士兵，而今，他已是举世闻名的“杀人魔王”。3月11日的早晨，他离开位于阿富汗南部坎大哈省潘杰瓦伊地区的美军基地，闯入了附近的一个村庄，向村民开火，共打死16人，其中包括3名妇女和9名儿童，另有5人被打伤。杀人后，他返回军营自首。

    事件曝光后全球震惊。开始，美国军方还对凶手身份秘而不宣，3月16日，五角大楼终于瞒不下去了，正式公布相关资料：肇事者陆军军士贝尔斯，有11年军龄，是一名训练有素的狙击手，曾3次被派往伊拉克前线，一共在前线呆了37个月，并在战场上负伤。贝尔斯在伊拉克的指挥官称，贝尔斯执行任务时“从未令人失望”，但这次，他的所作所为却令人发指。美国官员和媒体分析认为，贝尔斯患上了精神病，这可能是触发悲剧的直接原因。

    “温和的人”杀人不眨眼

    贝尔斯出生在美国俄亥俄州，今年38岁，家里兄弟5人他最小。他曾在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郊区上中学，后来在俄亥俄州立大学读了3年商科，却没有毕业。学生时代，贝尔斯喜欢踢足球，也喜欢研究军事史。2001年美国遭遇“9·11”恐怖袭击几个月之后，贝尔斯入伍。贝尔斯的律师说：“他当时感觉受到某种力量的召唤，决定成为一名军人。”但另一种说法是，当年贝尔斯其实是和他两个哥哥在佛罗里达州从事投资，生意不好才去“当兵吃粮”。

    参军后，贝尔斯主要在美军位于华盛顿州和海外的基地服役。在华盛顿州刘易斯·麦科德联合基地时，贝尔斯把家安在基地以东约45分钟车程的塔科马，是一栋二层小楼。妻子凯瑞琳在一家公司上班，两人育有两个孩子。贝尔斯被派往海外服役时，妻儿在家“留守”。如今出了事，贝尔斯的妻儿已搬进基地居住，以免发生意外。

    贝尔斯的邻居对他在阿富汗犯下的暴行感到十分“震惊”，因为在他们眼中，贝尔斯是个很有趣的人，性情温和，对穆斯林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怎么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但就是这个“温和的人”，3月11日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据报道，当日凌晨，贝尔斯带着武器和夜视器材，闯到潘杰瓦伊地区一个村庄，挨家挨户踢门。踢开一户居民家后，他进屋逐间房追赶户主太太和两名女眷，邻居听到了爆炸声、尖叫声和枪声。最终，这家人有11人被打死，其中多数是孩子，他们头部各中一枪，还有人被刀刺死。凶手随后放火焚烧尸体，并残杀另一村民。随后，贝尔斯赶到另一村庄，向一间屋子开火，打死屋内４人，一人躺下装死才保住了性命。贝尔斯接着又闯入一户人家，向屋主开枪，所幸屋主太太机灵，将屋主拉进房间，他只是脚部中枪。

    案发后，军方坚持贝尔斯一人作案，但有媒体质疑，事发的两个村庄相距至少5公里，贝尔斯很难在两地行凶后再步行回基地。3月17日，由9名阿富汗议员组成的调查团向阿议会提交调查报告称，由15到20名士兵组成的两个行动小组在空中力量支援下实施了屠杀，并称有两名女性受害者曾遭性侵犯。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派出的政府调查团也在调查此事，但尚未公布调查结果。

    寻找残忍的动因

    在受害者眼里，贝尔斯是不折不扣的“杀人魔王”，但在美军的官方记录中，他却因在海外服役期间的优异表现，被授予10多枚勋章。军方资料显示，贝尔斯在基地接受过狙击手训练和战地救护训练。2007年，他曾在伊拉克南部多次参与血腥战斗，有一次，他所在的小分队共击毙250名武装分子，击伤81人，自己无一人阵亡。贝尔斯形容那场战斗“就像二战般残酷”，他们要挖战壕来保护自己。还有一次，贝尔斯和战友与武装分子激烈交火，保护一架被击落的美军直升机上的人员安全撤离，他曾说“我为那段经历感到无比自豪”。

    陆军上尉克里斯·亚历山大是贝尔斯在伊拉克作战时的顶头上司，3月16日，亚历山大告诉美国媒体，贝尔斯十分“优秀”，“他拯救了许多生命，是我遇到的最优秀的战友。”亚历山大也不相信贝尔斯是杀人狂，他认为，贝尔斯杀害阿富汗平民，是患上了“创伤后精神失调症”。那是一种经历战争、强暴、恐怖袭击等威胁生命的事件后产生的精神失调，会导致各种狂暴行为。据介绍，贝尔斯在伊拉克服役期间脑部受伤，脚部分截肢，完全有可能患这种病。贝尔斯的律师布朗也认为，贝尔斯确实患有“创伤后精神失调症”，他在施暴数小时前，亲眼看到一名战友腿被炸断，这导致他精神崩溃。“就像一头鹿被汽车车灯照到之后的反应一样，他崩溃了。”

    此前，曾有匿名美国官员称，贝尔斯在肇事前夜喝酒，而且与妻子关系紧张。布朗说，贝尔斯夫妇是欠下一些债务，但他们的婚姻非常稳固。凯瑞琳则曾在博客中透露，自己日子过得很辛苦，独自抚养孩子，2006年怀孕时丈夫也不在家。去年5月，她在博客中说丈夫因没被提升为一级军士而深感失望。而贝尔斯手头一直不宽裕，就在枪击案发生前3天，妻子把2005年花28万美元买的房子，交由地产经纪标价22.5万美元出售，贝尔斯因此要亏一大笔，这可能也是让他发狂的原因。

    贝尔斯也有不良记录。2002年，他在塔科马因殴打前女友被控人身侵犯，虽免于起诉，但法庭罚他300美元，并强令他接受20小时“控制愤怒”的心理咨询。2008年，他又因“撞车逃逸”被控。贝尔斯说自己是“开车睡着撞了树”，他被罚1000美元。

    “高压锅”里的煎熬

    贝尔斯杀人事件让心理疾患这个长期折磨美军士兵的问题又一次浮出水面。有统计显示，美军中约14%的人患有“创伤后精神失调症”，他们与正常人相比，自杀风险大6倍，酗酒风险大3倍，吸毒风险大3.7倍。

    贝尔斯所在的刘易斯·麦科德联合基地就被美国媒体描述为“最麻烦基地”，每年都有从战场返回的士兵自杀。2011年，该基地有12名士兵自杀，较先前两年的每年9人自杀有所上升。《西雅图时报》3月初报道，在过去5年间，该基地的军事医疗中心确诊那里约300名士兵患有“创伤后精神失调症”。2010年，该基地的10多名士兵在阿富汗组建了一个“杀人小组”，在不同的行动中以“好玩”为名，用枪和手榴弹杀死阿富汗平民。后来，其中4名参与杀害平民的士兵被定罪。

    另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这个军事基地的医疗中心，涉嫌故意将一些士兵的“创伤后精神失调症”诊断为轻微的精神疾病，这样，这些士兵就可以被派往海外执行作战任务，而且没有资格申请伤残赔偿。贝尔斯的情况可能正是这样。布朗律师说，贝尔斯曾表示，他在被派往阿富汗前告知军方，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无法胜任海外工作，但军方还是把他派往阿富汗。

    《时代》周刊援引一位刚从阿富汗战场回来的美军心理专家的话说，对于贝尔斯这样的美军士兵来说，阿富汗就像一个“高压锅”，随时可能让他们“爆炸”。贝尔斯杀人的潘杰瓦伊地区曾是塔利班大本营，这个地区非常危险，在这一地区驻扎的美军士兵几乎每天都会遭到大量攻击，这些都可能促成一名情绪不稳的士兵走上滥杀无辜的绝路。

    事件发生后，美方称肇事者患有精神疾病，试图为凶杀事件寻找合理解释并安抚阿富汗人。美陆军司令罗德里格斯也表示要严惩肇事者，但阿富汗人并不买账，反美示威持续不断。总统卡尔扎伊说：“这是一起蓄意谋杀，一起针对无辜平民的杀戮，难以原谅。”分析人士称，阿富汗国内的反美情绪正在不断高涨，美阿关系的裂痕最终可能让美国的阿富汗战略走向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