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不是退休奖!”这是帕慕克在200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给出的明确答复。得奖后,帕慕克一如既往地勤奋创作。他似乎在向世人证明,他能一本又一本地写出好书;他不是因为公开评论亚美尼亚大屠杀这样的政治原因,才获得瑞典文学院的青睐;他不是只会写历史、谋杀案和流亡者,他还能写爱情!
今年8月30日,帕慕克花了7年时间,走访了世界各地众多博物馆之后完成的新作《纯真博物馆》在土耳其隆重上市。仅两天就卖出了10万册,几乎所有土耳其书店的橱窗上都张贴着此书粉红色的海报,与封面一样,一辆56款的雪佛兰汽车,车内是两男三女的笑脸,背景是电影布景一般拼贴上去的伊斯坦布尔港湾。
对自己的新作,帕慕克非常自信。在接受土耳其媒体的采访时,他毫不掩饰得意之情:“这是我最柔情的小说,是对众生显示出最大耐心与敬意的一部。”
写的是爱情,但不止于爱情
不同于《雪》聚焦于政治、《我的名字叫红》关注绘画,《纯真博物馆》着力描写的是爱情。
该书的土文版为592页。小说的故事开始于1975年的伊斯坦布尔,大纺织厂老板巴斯马奇家30岁的少爷凯末尔爱上了自己的穷亲戚、18岁的清纯美少女扶桑,孰料这份爱情却没有结果——扶桑死了。凯末尔爱扶桑的一切,也爱扶桑爱过的、甚至触碰过的一切。于是,他将心上人摸过的所有物品收集起来,理成爱情博物馆中的藏品,纪念永失的所爱。“每个人都应该能够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谈论爱,这样才能拥有真正的爱情。”还差四年就步入花甲的帕慕克在谈及自己的新作时如是说。
帕慕克写的是爱情,但肯定不止于爱情。事实上,《纯真博物馆》是如此丰富,几乎写到了伊斯坦布尔某段往昔的一切,尤其是当地所谓“高级社会”街区的日常生活——那里人们每天的所思所想,他们的孤独、友情和家庭,他们读的报纸、看的电视、家具、性,以及贞操观念的变迁。许多故事都发生在封面那辆56款的雪佛兰轿车里。他还在书中以长文纵览了叶西尔卡姆(相当于土耳其的好莱坞)的发展史,土耳其的影院咖啡馆和酒吧,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男女明星,以及拜伊奥鲁区的电影院和夏天的露天影院。
《纯真博物馆》不仅仅是一部小说,它还将成为帕慕克多年来苦心筹建中的真实博物馆的馆名。在这个博物馆中,帕慕克小说中的主人公凯末尔的爱人扶桑使用过的物品都被陈列出来。
写作是唯一的职业
大多数中国读者认识奥尔罕·帕慕克始于2006年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位土耳其作家被誉为当代欧洲最核心的三位文学家之一(另两位是法国作家普鲁斯特和德国作家托马斯曼)。随着他的著作陆续在中国出版,中国的“帕慕克迷”也愈来愈多。
帕慕克1952年6月7日生于伊斯坦布尔一个富裕的西化家庭。他的童年并不快乐,他的家庭就像小说《黑书》描述的那样黑暗。从小在伊斯坦布尔一家美国人开办的私立学校罗伯特学院接受英语教育的帕慕克,希望将来能成为一名画家。但是,在伊斯坦布尔科技大学主修了3年的建筑学专业后,他放弃了成为画家和建筑师的梦想,转而进入伊斯坦布尔大学新闻学就读,开始了他的“纸上建筑”生涯。23岁时,帕慕克决心成为一名作家,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专心写作。这遭到了整个家庭的反对,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走上了创作道路。
此后30多年,帕慕克一直从事文学创作。他说自己“从未干过写作之外的任何职业”。
帕慕克的第一部小说《塞夫得特和他的儿子们》出版于1982年,次年出版了《寂静的房子》。第一部为帕慕克赢得国际声誉的小说是1985年出版的历史小说《白色城堡》,它让他享誉全球,《纽约时报》的书评称:“一位新星正在东方诞生——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
1985年,帕慕克和妻子前往美国。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担任了三年客座教授。随后,帕慕克进入他创作的旺盛期,获奖无数。1990年出版的《黑书》是一个里程碑,不仅获得法兰西文化奖,也为帕慕克赢得了国内外的声誉。1992年他以这本小说为蓝本,完成《隐蔽的脸》的电影剧本。1997年《新人生》一书的出版在土耳其造成轰动,成为土耳其历史上销售速度最快的书籍。确定了帕慕克在国际文坛上的文学地位的是 1998年出版的《我的名字叫红》,这部小说获得了一系列大奖。2006年自传体小说《伊斯坦布尔》让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帕慕克,放聪明点!”
帕慕克具有直言和叛逆的性格。他作品中呈现的历史观和对土耳其政府的批判,多次引起国内外哗然,尤其是他有关土耳其境内库尔德人处境以及20世纪初期亚美尼亚人遭杀戮的谈话,让他成为土耳其保守派的眼中钉。
2005年2月,帕穆克在接受瑞士媒体采访时说:“3万库尔德人和100万亚美尼亚人在土耳其被杀害,可除我之外,无人胆敢谈论此事。”这一言论在土耳其引发了极端民族主义势力的怒火,有5位在冲突中牺牲的土耳其士兵的家属指控帕慕克的言论伤及全民,集体将他告上法庭。土耳其政府自此受到国际社会,特别是欧盟的强大压力。2005年12月16日,帕慕克在伊斯坦布尔出庭受审。
除了面临牢狱之灾外,帕慕克还必须小心提防,因为大街上随时会有某个少年举枪向他射击,就像他们杀死亚美尼亚裔土耳其记者赫兰特·丁克那样。2007年1月24日,因丁克血案被捕的嫌疑亚辛·哈亚尔在被押入法庭前,对聚集于门外的记者们嚣张地高声叫道:“奥尔罕·帕慕克,放聪明点!放聪明点!”
200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并未使他摆脱险境。支持他的人认为,这一奖项加强了土耳其文化的地位,也是对土耳其加入欧盟的支持。反对他的人却认为,帕慕克是个机会主义者,如果他不是承认对亚美尼亚人的屠杀,他不会得到这一奖项,他的行动有损土耳其声誉。
虽然帕慕克勇于介入社会事务,勇于表达自己的看法,从不怯弱胆小,但在他心中,他最热爱的依然是文学。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帕慕克发表受奖演说《爸爸的手提箱》,回顾自己的文学成长之路。他说:“小说是一个人把自己关闭在房间里坐在书桌前创造出的东西,是一个人退却到一个角落里表达自己的思想——而这就是文学的意义。我们需要耐心、渴望和希望,创造一个只倾听自己内心的深刻世界。真正文学的起点,就从作家把自己与自己的书籍一起关闭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始。”
以伊斯坦布尔的视角讲故事
帕慕克在伊斯坦布尔居住了超过50年,他在这里成长,也在这里成名。
尽管极端民族主义者的恐吓和威胁给帕慕克的生活和写作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但帕慕克表示自己不会离开伊斯坦布尔,因为这座城市对他意味着太多太多。“我现在不得不生活在严密的保护之下,这当然不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是,我的生命是与这里息息相关的,我在伊斯坦布尔见证了我的人生。我将继续在我的小说和故事中以伊斯坦布尔的视角讲述世界的故事。”帕慕克如是说。
生活中的帕慕克很少公开露面。在伊斯坦布尔一栋公寓中,他烟不离手,长时间写作。这栋公寓可俯瞰横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一座桥梁,这座桥梁连通欧亚两大洲。这对于他的思想和创作,仿佛是某种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