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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与幽默 2017年12月01日 星期五

历史

《 讽刺与幽默 》( 2017年12月01日   第 07 版)

  启功,幽默大师,他的词《贺新郎·咏史》,虽为旧体,但用白话俗语,好懂,更好玩儿,先录如下:

  

  古史从头看。几千年,兴亡成败,眼花缭乱。多少王侯多少贼,早已全部完蛋。尽成了,灰尘一片。大本糊涂流水账,电子机,难得从头算。竟自有,若干卷。书中人物千千万,细分来,寿终天命,少于一半。试问其余哪里去?脖子被人切断,还使劲,断断争辩。檐下飞蚊自生灭,不曾知,何故团团转。谁参透,这公案。

  

  一部历史,几千年,“大本糊涂流水账,电子机,难得从头算”,竟成这般摸样。

  

  读启先生词,不由想起鲁迅奇文《现代史》。此文由观看街头“变戏法”起兴,说“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以变戏法比诸统治者的把戏。他们或者“教猴子戴起假面,穿上衣服,耍一通刀枪”;或者让“瘦得皮包骨头的狗熊玩一些把戏”;或者“将一个孩子装进坛子里面去,只见一条小辫子,要他再出来”……这么变着法儿,每耍一通,便伸手向看客要钱。最后,钱收完了,“看客们也就呆头呆脑地走散了”。

  

  鲁迅在文末说:“到这里我才记得写错了题目,真是成了‘不死不活’的东西。”这就是鲁迅的机智——一部近代史,不正如这变戏法,乃是统治者想方设法搜刮民脂民膏的历史吗?

  

  鲁迅很多时候更说到古代史。“这历史没有年代……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见《狂人日记》)这“吃人”历史,分什么时间、年代,简直是混沌一团,其表象正是启功先生所谓王侯贼寇,千千万,最终“全部完蛋”;而平民百姓则如飞蚊之类,多不胜数,也全“自生灭”了。即是说,飞蚊蝼蚁诸类,自然是被吃了的;而吃人的王侯贼寇,到头来不也被吃了吗?

  

  王侯贼寇被吃,虽然“脖子被人切断”,却“还使劲,断断争辩”,也就是阴魂不散,不甘灭亡。

  

  呆头呆脑的民众被吃,鲁迅在《谈金圣叹》一文的比喻是:“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在《圣武》一文里又说,这历史,“实在没有什么思想、主义在内”,只有两种物质,就是刀与火。在民众来说,“火从北来便逃向南,刀从前来便退向后,一大堆流水账簿,只有这一个模型”。人们浑浑噩噩被吃,到头来,仍如启功之言——“不曾知,何故团团转”。

  

  是的,这历史,只有无序的混乱、停滞与死寂,只是人吃人——不仅仅统治者吃民众,民众也反过来吃统治者;不仅仅阔人吃穷人,穷人反过来也吃阔人。统治者、被统治者、穷人、阔人各自之间,也在互吃,总之两个字——吃人。《狂人日记》里的狂人,不就稀里糊涂吃了他妹子的肉吗?

  

  启功问:“谁参透,这公案?”鲁迅之前无人,也只有鲁迅“参透”了这“公案”啊。鲁迅之前的历史,被他在《小杂感》里写得明明白白,就是“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革革……”,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变来变去,少数人抢得大位,多数人跟着遭殃,最终,统统“荒冢一堆草没了”。“修史的学者们怎样铺张,都只是道出了表面的变革”。(见鲁迅《灯下漫笔》)

  

  毛泽东诗曰:“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新世界的历史,“敢叫日月换新天”,是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的历史,污浊的悲剧和闹剧,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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