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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协和医院妇科肿瘤中心主任向阳看来,妇科肿瘤从不只是肿瘤的问题,还牵扯到婚姻、生育,以及患者的生活质量。“所以看病时,我不仅要去想这台手术能否成功,还要想治好之后,她还能不能做妻子、做母亲,能不能有尊严地活着。”向阳教导青年医生,一定要牢记治疗的目的是使患者受益,应该用医学技术去适应患者,而非让患者来适应医学技术。
在生命的长河里,总有一群人以仁心为舟,在疾病的迷雾中点亮希望的灯塔。他们是与死神博弈的“生命守护者”,是深耕医学前沿的“探路者”,更是用爱与责任托举健康中国的“筑梦人”。健康时报“群英汇”栏目走进那些闪耀医界的身影——这里有院士大咖深耕领域数十载的创新故事,有临床医生扎根一线护佑苍生的温暖日常,亦有基层医者用脚步丈量健康之路的动人足迹。在这里,我们聆听他们的故事,触摸医学的灵魂,共同见证白衣天使的大爱无疆。
“欢迎加入妇产科,你定能成为栋梁之才!”
1986年夏,当21岁的向阳第一次踏进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吴葆桢教授温暖的手掌落在他肩上。在他身后,是宋鸿钊、郎景和、沈铿等一众前辈,都向他投来期待的目光。那一刻,这位年轻医生似乎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清响。
这些年来,向阳没有一天不为这个目标而跋涉。在协和妇产科,有这样一套“大树、小树和森林”理论。光阴流转,这套理论在他身上得到完美诠释:向阳已经从当初那株需要庇护的幼苗,变成了为他人遮风挡雨的乔木。
他的身躯不算伟岸,嗓音也不甚洪亮,但他的肩膀却是无数患者最坚实的倚靠。他还将中国妇科肿瘤诊疗推向了更高的世界“海拔”。如今,当年轻医生打开妇科肿瘤学术前沿,总会看见编写专家组中那个温暖的名字——向阳,那不仅是个符号,更是协和医脉生生不息的见证。
第一个报名到妇产科
“我是个湖南伢子,来自长沙附近的一个县城。16岁高考那年,我还不太懂什么大志向,只觉得学医不错。”
最终,向阳凭借着优异成绩被第一志愿录取。进入医学院后,他是越学越有兴趣,成绩更是名列前茅。1986年毕业后,21岁的向阳凭借优异表现,获得了北京协和医院的青睐。
“分科室的时候,连利娟主任来给我们做动员,她说,‘妇产科也需要男同志,你看我们科室的宋鸿钊、吴葆桢、郎景和、沈铿……新时代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们的健康是很重要的事。’”听完动员,台下的向阳举起了手,第一个报了名。
连利娟也一眼记住了这个有点瘦弱的湖南伢子。
初来那天,看到昔日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出现在面前,向阳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干一行就要爱一行,一定要把它干好,尤其是那么多榜样就在你跟前。“必须向他们看齐,努力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今年是向阳来到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的第三十九年,回忆起这些年来取得的成绩,他用了这样一句话来形容:“我有这些进步,那是因为我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的。”
站在巨人肩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就开始尝试往美国妇产科杂志、妇科肿瘤杂志投文章,文章要用手打打字机,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然后装订好,寄挂号信到国外去。”向阳回忆,一个月左右,你会收到一封回信,里面是修改意见,这样几个来回后,可能就能发表了。
那个时候的向阳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将成为国际舞台上的主角,代表中国医生发出声响。几十年来,他发表中英文论文400余篇,并作为指南编写专家,参与了FIGO滋养细胞肿瘤指南更新的编写。
让她们有尊严地活着
多年前,向阳偶然翻阅《读者》,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有三种:画出了满意画作的画家、给孩子洗澡的妈妈和手术成功后的医生。
“确实是这样,我每完成一台手术,都会有几分钟的放空,让自己慢慢回味其中的快乐。”从医三十九年,除去工作上的需要,向阳很少有闲暇时间,他不是奔走在查房的路上,就是忙碌于无影灯下的手术台。
“2000年前后,27岁的杨希(化名)来到北京协和医院时已经是绒癌四期,出现了肺、脑转移,情况很是不好。”向阳清晰记得,当时这位患者还很年轻,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经过10余次化疗及其他综合治疗,杨希不仅重获新生,更在几年后生下了可爱的女儿,收获了圆满的家庭。只要有机会来到北京,杨希总要带着女儿回到北京协和医院来看一看。
“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那孩子还是个小姑娘。现在长大了,大学都已经毕业了。”向阳欣慰地说,“患者们回来看我,还有许多人寄来孩子们的照片,这是我最珍贵的收获!”
在向阳看来,妇科肿瘤从不只是肿瘤的问题,还牵扯到婚姻、生育,以及患者的生活质量。“所以看病时,我不仅要去想这台手术能不能成功,还要想治好之后,她还能不能做妻子、做母亲,能不能有尊严地活着。”
这是向阳多年来的坚持,自从进入妇科肿瘤组后,向阳就不断地在进行各类研究。他主导的胎盘部位滋养细胞肿瘤多中心研究,优化了保育治疗指征,使晚期患者完全缓解率达87.5%。针对上皮样滋养细胞肿瘤,他明确了其侵袭性显著高于胎盘部位滋养细胞肿瘤,提出不宜保育治疗的策略,填补了该项研究空白。以5-氟尿嘧啶为核心的联合化疗方案,以及对低危病人进行的分层治疗建议等中国特色方案多次被写入了国际指南。
“医生治病并非炫技,而是希望患者获得更好的结局。”向阳常常教导青年医生,手术刀下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不允许半点差错。一定要牢记治疗的目的是使患者受益,应该用医学技术去适应患者,而非让患者来适应医学技术。
大树、小树和森林
4月27日7时许,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一片寂静,向阳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习惯这个时候来。在妇产科办公室,挂着老一辈医生们的画像。他每次路过都会驻足一两秒,仿佛在进行某种跨越时空的交流。
“向教授,早。”办公室内的年轻医生看到向阳出现有些惊讶,毕竟他昨天刚刚从国外回来,下午还要启程去参加会议。但向阳仍像往常一般,换上白大褂去了门诊,甚至还完成了一台手术,才匆匆启程去和大部队汇合。
他很珍惜每份荣誉,但更珍惜自己的每一个病人,这是妇产科的前辈们教会他的第一件事。
“在一个学科梯队中,中青年医生是小树,高年医生是大树,大树要帮助小树迅速成长。等小树长起来了,就和大树连成一片森林,这样有多少狂风暴雨,都不怕了。”郎景和院士提出的“大树、小树和森林”理论,总是时时鞭策着向阳。
“我来的时候,宋鸿钊院士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还是总能在医院里见到他,白发苍苍但很和蔼。”向阳至今仍清晰记得,“很多次我去向老先生请教,尽管他眼睛已经不好,但一定会在三五天内给我反馈,常常是好几页的手写意见,有时比我的文章都长,怕我不懂,就把我叫到跟前,一句一句给我说。”
正是这样的言传身教,让向阳这棵“小树”迅速成长了起来。在北京协和医院,他是最年轻的正教授,那一年他35岁。37岁的时候,他就成了博导。到今天,向阳已培养70名博士生、13名硕士生和9名博士后。
如今,他所在的科室,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年轻力量。每当听到那些少年们的雄心壮志,向阳也总会报以期许的目光,就如同他当年被期许的那般。
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样才算不辜负他们的期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