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有好几窝燕子。每当春天，它们从遥远的南方飞回，于廊前檐下，寻找去年的巢，毫无陌生感。

　　每日清晨，天还未亮，昏黄的路灯下，燕子们早早醒来，阵阵呢喃，在檐前飞来旋去，仿佛做着某种游戏，飞累了就排列到电线上梳理羽毛，或相互亲昵地啄吻。

　　听惯了燕子的呢喃，看惯了它们曼妙的舞姿，生活的诗意便油然而生。而当晨曦与黄昏之际的呢喃突然消失，路灯下的倩影陡然不见，心中莫名生出落寞感。古语云：“鸿雁来，玄鸟归。”意指鸿雁来的时候，燕子才南归。看时间，这是要等到白露之后，岂不是硬生生将燕子南归往后推了一月之久？显然与我们日常所见不太相符。

　　在多数人心中，燕子秋去春回，自然是南来北往，但真实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呢？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有关燕子迁徙的介绍，才明白燕子迁徙并非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研究人员在燕子身上安装的微型定位器显示，我国境内的燕子迁徙路线大致有三条。其中，北京雨燕7月底离开北京，并未直接往南，而是北上内蒙古，横穿新疆飞往中亚，再南下伊朗，越过波斯湾、红海进入非洲，最后沿非洲大陆一路南飞，直达好望角一带。中部地区的家燕，从内蒙古出发，沿吕梁山南下，飞越秦岭、大巴山，再经四川盆地、云贵高原，进入泰国、马来西亚，分散到东南亚各国，甚至有一些还跨过大洋飞往澳大利亚。而东北地区的燕子，则沿海岸线一路南下，由闽北越海入台，再于台南西折福建、广东，从海南掠过北部湾进入越南，然后经泰国、马来西亚抵达印度尼西亚。

　　三条线路，耗时差不多都是两个月左右，但行程却长短有别，最长的是北京雨燕，全程约25000公里。不论南迁还是北徙，燕子都是白天觅食、休息，夜间飞行。在如此长途的迁徙中，它们之所以不会迷路，除以地面山川、海岸线或空中月亮、星辰为导航标志外，主要依靠对地球磁场的感应。

　　在我的想象中，燕子南迁，大不了和大雁一样，止步于衡山回雁峰一带，充其量越过五岭，飞往越南等地，谁知它们竟越洋跨洲，甚至飞到南半球。真想不到，小小的燕子竟一年两迁，来回数万公里，不过是为了寻得一块适宜生存繁衍的土地。很难想象，在如此遥远的迁徙中，它们所遭遇的艰难，尤其那些出生不久的新燕和已上年岁的老燕，恐怕连研究人员也难以用简短的话说清，它们如何以柔弱之躯，于迁徙中完成生命的嬗递。

　　华年虽不回，明春燕自归。来年，当燕子千里迢迢归来之时，我定要当面表达真诚的赞美——渺小柔弱的生命，也能谱写生命之歌！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