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春雨过后，村庄房前屋后的泥土里，钻出一棵棵鲜嫩的马兰头。嫩绿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雨珠，幽幽淡淡的红茎在春风里轻轻摇曳。

　　马兰头喜潮湿，在二月春雨的滋润下，田坝、靠水的山边到处生长着这种紫茎绿叶的植物，一簇一簇，很是惹眼。挑其嫩苗，将马兰头剪下，不伤及宿根，这样来年还能旺发。剪着剪着，泥土的香味，草汁的香味，慢慢飘入鼻腔，顿生四野清新之感。

　　儿时春日，母亲总会采下马兰头，做上几道时令美食——马兰头莲子汤、马兰头炒饭、马兰头炒鸡蛋。马兰头炒饭是母亲的拿手菜，她将马兰头洗净切碎，咸肉切成小肉丁，锅里放少许油，加入咸肉丁翻炒。肉丁炒至变色出香味后，加入熟米饭继续翻炒，接着放入马兰头菜末，直到饭粒颗颗饱满分离，再加入少许盐，就能出锅。这道菜荤素搭配，咸肉香和马兰头的清香相互交融，吃后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我最喜欢母亲做的马兰头炒春笋，极其鲜爽。将马兰头氽水，切末，春笋切滚刀片，在热油里焐过，然后在沸水里氽熟。锅中留底油，将所有原料倒入，调味，拌匀，一盘翡翠白玉般的时令菜就上桌了。

　　马兰头的嫩叶经沸水一焯，薄撒盐糖，再加入几滴香油，就是一碟清爽的凉拌菜。袁枚在《随园食单》里说 “摘取嫩者，醋合笋拌食，油腻后食之，可以醒脾”，若在上盘前再撒上拍碎的蒜末，碧绿中点点洁白，岂止是赏心悦目，只看一眼，原野的味道就已飘入口中。夹一筷品尝，满口滑爽鲜凉，掩映着惬意舒畅的微腥泥土气，仿佛就是人间至味。

　　马兰头煮熟后晾干，就是马兰头干。汪曾祺在回忆祖母的文章中提到：“每于夏天摘肥嫩的马兰头晾干，过年时作馅包包子。”由此想象，品尝这历经三个季节的风物，自然令人愉悦。

　　早春二月，阳光投射在素淡的马兰头上，处处是亮亮的油绿，如一阙宋词小令。苏轼有诗：“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每到春天，人们总掐着日子走进原野，采摘马兰头，唯恐错过了体味清欢的好时节。

　　（作者供职于广西钟山县石化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