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山村傍晚,家家户户屋顶升起袅袅青烟,夕阳西下,像一幅美丽的油画。如今,山村人家建起了楼房,实现了电气化,房顶上再也看不见炊烟了。对一个游子而言,此时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绪翻滚,有关炊烟的一幕幕往事浮现眼前。
我家在一个小山村。10年前,家里东堂屋摆放着一架香炉,逢年过节,娘都会燃上一炷香,她常说,香炉是供奉灶王的,好让他保佑咱家一年到头有柴火烧。祈愿虽美好,但一家人并不能摆脱吃“夹生饭”的困境。每到秋季,娘总是拖着带病的身子到几十里外一片名叫“寒草湾”的山上打野蒿、花栗叶一类的植物,晒干后背回家,以便过年那几天能烧上几天好柴,接济冬春断柴的困难。
最难忘20年前那个冬天,家里又一次没有柴烧了,爹一咬牙,背起背架上了山。快中午时,娘估算着爹快回来,让我去接。我走了大约二三里路,真就碰上了爹。望着他后背背架上一大摞树枝柴禾以及满脸的疲惫,我既惊喜又心疼,可惜自己身单力薄,无法背起背架,只好接过柴刀,跟在他后面。
爹的喘气声很大,额头落下的汗珠洒了一路,每次打杵歇息时,他一声“哎哟嘿”传得好远。可就是这样辛苦背回的柴草,却烧不了多久。
那时的老灶房是用泥土垒成的半间土坯房,歪靠在低矮的两间木屋旁,十分狭小。灶台由黄土筑成,只有一个又小又矮的灶膛,火苗在灶膛里乱窜一阵后,便冒出股股浓烟。灶膛通风不良,娘日日用吹火筒,吹得她两腮酸痛。做饭一个多钟头下来,她的双眼已熏得通红,泪流不止。
寒来暑往,因灶烟的反复刺激,娘的眼睛经常红肿热痛,视力也不断下降。爹偶尔为她买些眼药,开始还有些作用,后来也无济于事,再后来娘用药很少,只感叹:“等将来有钱了,一定要盖一间宽敞、舒适的灶房。”
之后的10年间,我家和其他乡邻一样,充分开发利用耕地,土地的产出率创下历史新高。秋收后,玉米秸、豆秸、棉花柴小山似地堆满了房前屋后,除去牲畜饲草,光下脚料也烧不完。冬天里,炕头总烧得热乎乎的,洗涮再也不用带冰碴的冷水,就连给牲畜拌草料、给鸡鸭和食,都能用上热水。
光阴飞逝,最近这些年,村里大力种植茶树,乡亲们收入年年增加,爹在电话里难掩喜悦之情:“家里都奔‘现代化’了,做饭再也不招烟熏了……”
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村口。隔着车窗朝村庄眺望,远远看到各式小楼房。直到走进村子,还是没见到记忆中的袅袅炊烟,不禁犯起了嘀咕。
走到家门口,一股浓郁的菜香扑鼻而来。一进屋,便看到二姐正在电磁灶上掌勺烹炒,俨然一位大师傅。“连家都不认得了?” 二姐猜出了我的心思,笑着问。“是呀,不认识了!闻不到呛人的烟味,真不敢认了!”我打趣道。“咋样?比你那城里燃气灶也不赖吧?”“不赖!不赖!”我一个劲夸道,“我那液化气灶是人工打火,瞧瞧你这个,插上电就能用,多先进!”
我感慨地环顾灶房,听娘说这是她特意请工匠设计的一间宽敞的无烟厨房。灶房大约有20平方米,贴上了雪白的瓷砖,冰箱、电磁灶、液化气灶、电饭煲等应有尽有,临窗还装了抽油烟机,炒起菜来没有半点油烟。
现代化的灶房,只需按动按键,就能在短时间内做好可口饭菜,真是方便。灶火、做饭,似乎已不再是让人伤感的事了,烟熏火燎的日子结束了,母亲双眼受苦的日子也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