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版:星辰副刊

中国能源报 2021年03月15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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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邮递员

■杨金坤 《 中国能源报 》( 2021年03月15日   第 24 版)

  春节回家,经过旧时乡政府的院子,看到那个邮递员搬一把藤椅,靠在围墙根下,眯着眼睛晒太阳。他慵懒的样子,好像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

  我轻轻走近他,发现他的头发已经稀疏,他的皮肤已经松弛,他的牙齿所剩无几,连他那投落在地上的影子,都像老树燃烧后的灰烬。

  要不是在这个地方,要不是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绿衣,我几乎认不出他了。他还是他,同一个人,但已至暮年,跟我印象中的那个邮递员怎么也无法吻合。想想,三十多年的时光,他竟然变得如此沧桑。

  那时候,我在乡联校上高中,刚刚萌发文学梦,经常写一些文字装进信封,每当看到他推着一辆装满信件和报纸的绿色单车走出乡政府时,总是偷偷跟着,怯生生将信封交到他手中。时间长了,逐渐熟悉了,他看看我信封上的地址,总是微笑着竖起大拇指。那时候,在我眼里,正值中年的他意气风发,朝气勃勃,好像每天都带着微笑和阳光上路。

  更多时候,看到他的身影总是在路上,在风尘仆仆中奔波。每一次握手相见,每一回挥手告别,大路小径,从过去到现在,从远方到近处,他捎来了多少翘首以待的音讯,又带走了多少望眼欲穿的消息。

  我相信,他脚下那条路虽然飘满尘土,也同样弥漫着温情。否则,他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坚持下来,他能够坚持,想必那条路上肯定有他喜欢的风景。他踩着那辆熟悉的单车无数次碾过的那些路上,也绝不会只有荒凉、孤寂,那路旁,定然也曾鲜花烂漫,春天开芬芳的花,夏天开娇艳的花,秋天有满树金黄,冬天有大雪飞扬,满眼芳菲,一路上都是风光。

  我也相信,景由心生,大自然的万紫千红亦可直抵柔软的内心,宛若香甜美梦。惟其如此,他才能固守着自己的一份生活,走一条自己的路,在自己的生活里进进出出,走走停停,浑然不觉时光移走了多少。

  这时候,他睁开浑浊的双眼看了看我,却没认出我。当年那个喜欢文字、爱投稿的害羞高中生,如今孩子都结了婚。我没有和他说话,因为不想让他从我的脸上,看出他自己的苍老来。

  他虽然老了,但还穿着那件绿色衣服,这件“邮差绿”映证了30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的历程。我突然好想再写封信,递到他手中,看他穿着一身绿衣,骑着绿色单车,沿着那条熟悉的路,把我的梦投向远方。

  (作者供职于山东省临清市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