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版:星辰副刊

中国能源报 2020年08月24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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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动刀镰

周铁钧 《 中国能源报 》( 2020年08月24日   第 24 版)

  上世纪80年代,我家住大山深处,每年入秋前后,村头铁匠铺就响起“叮叮当当”打镰刀的捶击声,似乎提醒人们:“立秋忙打甸,处暑动刀镰”,田里已是高粱似火、大豆摇铃,该抓紧“动刀镰”收割了。

  铁匠铺的主人田四爷,个头不高,敦敦实实,花白短发,古铜色的脊背、胳膊满是凸起的肌肉。铁匠铺里,硕大的火炉大敞炉门,烟囱通出屋顶,旺燃时,直向天上蹿火。

  天刚放亮,田四爷就点燃炉火,搬一摞扑克牌大小的铁板埋进去,然后“呼哒、呼哒”拽动风匣,炉中的焦炭吹得蓝焰升腾,金星迸溅。

  旺烧一阵,田四爷系上垂到脚面的皮围裙,手持长钳,向炉里用力捅了捅,瞬时星焰冲起,他从中钳出一条烧得红亮的铁板,撂在铁砧上疾锤猛砸。片刻,铁板渐渐显出镰刀的形状,再放回炉里烧红,夹出来细细锤打,终于成了黑黝黝的镰刀。转眼,又添进火里,用铁钳翻烧,见火候已到,夹出来猛地插入水槽,“哧啦”一柱白烟腾起,这是他的“点睛”技艺——淬火。淬早了,钢口硬度不够容易卷刃,淬晚了,刀刃缺少韧性,极易崩豁。田四爷淬的镰刀,火候把握得精准,开刃打磨后,迎光一照,寒光闪闪,极为锋利,甚至能刮下胡子。

  田四爷的铁匠手艺驰名方圆几十里,家家都用他打的菜刀、锄板、镐头等,尤其是镰刀,附近村屯几乎人手一把。男人用的宽大、厚重,女人用的薄窄、轻巧,连十几岁孩子也有小镰刀,用来剜野菜、割猪草。

  处暑临近,收割在即,家家开始磨镰刀,粗手大脚的庄稼汉跨坐的长板凳固定着一块磨石,倒些凉水,镰刃贴在上面反复推拉,不时用拇指碰碰刃口,直到满意才住手。这个时节,有一把锋利的镰刀,犹如骑士得到骏马,射手配备强弓。

  开镰这天,天未放亮,人们就提着镰刀朝田里奔去。收割在太阳出山前动手最佳,尤其谷子、大豆等,摇晃碰撞,容易荚角爆裂,籽粒散落,只有浸过夜露,趁着湿潮柔韧,割时才会不裂不落。

  田四爷打铁技艺高超,割地也是一把好手。那时,一人同时割几条垅称“抱垅”,一般都“抱”4条垅,宽度大致与高粱、玉米的高度相当,便于倒置秸秆。或许镰刀锋利,割起来省劲,田四爷总是“抱”5条垅,却丝毫不落在壮劳力后面。

  庄稼拉回场院,铺散摊开,晒一两天,套上匹马,拉着石磙转圈碾轧,轧得秸秆松塌,用木杈翻动再轧,籽粒全部脱落。把秸秆挑到一边,用木锨趁风扬起堆积的粮食,吹走碎屑,饱满的收成装进口袋,才算完成“动刀镰”的使命。

  如今,村里的土地已被种粮大户承包,使用小型收割机后,再难见到镰刀割庄稼,但当年“动刀镰”收获丰硕的惬意,村里村外人呼马嘶,一挂挂大车装满收成,往返田间村落的欢快景象,以及田四爷精雕细琢的工匠精神,总是一代人难忘的记忆。

  (作者供职于辽宁义县县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