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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能源报 2020年06月15日 星期一

乡野清凉

■宫凤华 《 中国能源报 》( 2020年06月15日   第 24 版)

  “夏时,晨起芰荷为衣,傍花树吸露润肺……午后,刳椰子盏,浮瓜沉李,捣莲花饮碧芳酒,日哺,浴罢温泉,擢小舟,垂钓于古藤曲水边,薄暮,择冠蒲扇立层岗,看火云变观。”读清代文士在《清闲供》中描绘夏日雅事,有一种恬静安谧在心头流淌。

  栖居小城,溽暑夏日,市声聒躁,楼影密匝,心中总浮现波光帆影、烟柳农舍。一有闲暇,我便回家小坐。暮色里,聆听农人荷锄而归的谈笑声,村童唤羊吆牛声,轻松惬意。

  古旧小院,树影婆娑,一片幽微情趣。暮色清凉而欢悦,院中填满鸟雀的喧闹和夕光的绚烂。院前脉脉流水,荷风轻飏,草香氤氲,菰蒲凝绿,蜻蜓沾花,其间把盏品茗,很快进入“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的境界。

  院里有口老井,木桶撞击井壁,有丝竹管弦之韵。碎砖堆砌的花圃里,栀子清芬、凤仙妖娆、蘼芜散香,扑人衣袂。农具悬于檐口,讲述稼穑艰难。屋顶上,瓦松摇曳,雨烟升腾。

  小村院院相通,鸡犬相闻,青砖黛瓦,水映屋脊。耄耋老者和垂髫少年,围坐于桑木桌,读书、下象棋、糊纸鸢。院中,村姑结网,村妇裱袼褙,老翁搓草绳,渔姑拣鱼虾,其乐融融。

  荷花盛开,菱盘泻绿,河鲜泼剌,叠翠涌波,层层远去。粉白荷花追波逐浪,将一汪碧水渲染得华丽鲜亮,青苇女子采菱采桑,采撷浓酽的乡情。

  瓜棚豆架,夕光濡染,纸围屏风,竹床石枕,一卷诗书,倚枕而读。轻啜清茶,心如幽潭,仿佛时时走进王维“漱流复濯足,前对钓鱼翁”的闲逸。

  儿时院中纳凉,家人围坐,嘬青螺、剥嫩菱、啃西瓜、嚼浆饼,其乐融融。

  逮来蜻蜓放进蚊帐,蚊子被追得无处躲藏,偶尔把玩装有流萤的玻璃瓶,轮流讲着鬼怪故事,午夜的梦境如天边一抹清远的月色。

  汪曾祺说:夏日的黄昏,就着猪头肉喝二两酒,拎个马扎踅摸到一个荫凉树下纳凉,该是人生莫大的享受。我在老家,也喜欢黄昏里邀上二三人在院中小酌,切上猪头肉,盐水鹅,烧上丝瓜汤,腌上西红柿,再炒个清水螺蛳。清风明月相伴,蛙鼓虫鸣萦耳,杯盘狼藉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暮色中,我喜欢到门前小桥上纳凉,晚风盈盈,流水和桥影依旧,时光却湮没了许多人和事。桥上人少,几个老农捧着饭碗,边吃边聊,我与他们拉家常,谈农事,月光迷离,恍入梦境。

  心远地自偏,心静自然凉。乡野小院,有乡风民情的濡染、芰荷菰蒲的滋润,更有一份夏日诗意的从容,一份乡愁萦绕的淡然。

  (作者供职于江苏朱庄煤业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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