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饼

　　在鲁南农村，乡间野菜有许多种。每年早春，地上会不经意地冒出一朵朵、一簇簇嫩黄的小芽，没几天，这些小芽被风轻轻一抹，就变成绿绿的小叶了。荠菜、二月兰、枸杞头、灰灰菜、苦苦菜、马蜂菜、苋菜，这些报春的野菜随着气温升高先后出现，成为经历了寒冬的北方人难得的桌上佳肴。

　　这些野菜，一嗅，是田野的气息，一吃，是田野的味道，而树上，还有更好的味道呢。稍晚一些日子，一串一串的榆钱儿、胖嘟嘟的槐花就会登场。等榆钱儿、槐花都被人摘干净了，躲在角落里的紫藤萝花便静悄悄地绽放了。母亲说，邻居们都不知道紫藤萝可以吃，即便知道了，也不习惯吃。

　　我猜想，可能母亲是老师的缘故，也或许她比别人观察得更仔细一些，对乡邻们叫不上名字的野菜，她总能如数家珍，而且还能以此做出美味来。母亲所在的镇中心小学校园里，有十几棵紫藤萝，好多年了，老师们都不去摘，只有母亲一人独享这大自然的馈赠。

　　紫藤，别名藤萝、朱藤、黄环，属豆科、紫藤属，是一种落叶攀援缠绕性大藤本植物。紫藤干皮深灰色，不裂，春季开花，青紫色蝶形花冠，花紫色或深紫色，十分美丽。紫藤生长在暖带及温带，对环境的适应性强，在我国主要生长于河北、河南、山西、山东等地，在华东、华中、华南、西北和西南地区均有栽培。

　　民间吃紫藤花，多是将其花朵摘下来水焯、凉拌，或者裹面油炸，制作紫萝饼、紫萝糕等风味面食。把紫藤花当做下酒菜，是与彼时人们的餐饮习俗相互契合的。金朝学者冯延登称赞，在斋宴之中，紫藤花堪比素八珍的美味。

　　在《紫藤树》一诗中，李白用“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赞美紫藤花。想来，那枝头挂满大串花朵的野逸和张扬之美，只有李白那支挥洒自如的生花妙笔才能写出神韵。“紫藤挂云木”，串串紫花不仅是大地上开出的美丽花朵，更是紫藤遒劲的藤蔓挽留的云霞啊！

　　如今，我总会记起母亲领着我摘紫藤花的情景：她叫父亲找根长长的细竹竿，上面绑一个铁丝钩，再将那些含苞欲放的一串串花蕾勾下来，我就跟在后面捡。母亲说，摘这些花，要找合适的，还没生长成个头的花不可去摘。

　　我曾在美食专家王敦煌先生的一篇文章里读到过关于紫藤饼的做法，那是北京的一些老糕点铺比较传统的工艺，即用紫藤花拌以白糖、猪油调制成馅做饼。刚烘制出来的饼，吃一口焦嫩酥皮，弥漫着紫藤萝花的清香。

　　母亲做紫藤饼，纯粹是民间最朴素、最简单的吃法：揪下花瓣，浸于清水中十多分钟，再用干净的箩筐晾晒。晾晒干净后，撒一遍细盐，等花朵焉了，拌在和好的面中，再将掺有紫藤花的面拍成圆饼，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篦子上，最后上烧锅蒸制。

　　大约半小时后，暄软的藤萝饼出锅了。掀开锅盖的那一刻，氤氲的热气飘漾着藤萝花的香味，那清香的气息，真是妙不可言，令人难忘。

　　可惜的是，后来学校翻盖教学楼，铲掉了那十几棵藤萝。此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吃到母亲做的藤萝饼，那一串串飘香的紫藤萝，只好留在回味之中了。

　　（作者供职于兖矿集团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