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涧清流哺万物

　　故乡坐落黔中，村子依山而建，万叠苍莽的青山和千倾蓊郁竹海，孕育了玉泉山下一涧清澈的山泉水。泉水从长满青苔的崖缝中汩汩冒出，激石飞溅，再缓缓穿村而过。两畔的杨柳、桃树、钓鱼竹、香樟树和芦苇，如影如帆。

　　从我记事起，村里人畜饮水、灌溉良田、洗菜涮锅、养鸡喂猪、浆洗衣物都离不这眼泉水。山常青水长流，到了秋天，溪水澄碧，倒映着黛山、青瓦、白墙、竹篱、稻草垛和屋檐下挂着的高粱小米、包谷辣椒，人在画中走，似乎分不清物和景，虚与实……

　　晨曦初绽，溪面流金披霞，一丛丛翠绿的菖蒲暗香浮动，一篷篷开满黄花的水指甲星星点点。初升的朝阳映照水中，红得像一枚熟透的软柿子。溪水旁，三两村姑依水浣衣，此起彼落的棒槌好似在敲打着流逝的光阴。涧溪里还有细鳞鱼、石蚌、青蛙、白虾、螃蟹，村里的孩子们经常三五成群在溪里捞鱼摸虾、捉迷藏。到了仲夏夜，女人们会在溪水中游的香樟树下冲凉，洗去辛劳一天后的疲累。

　　清泉水质佳，口感好，烧水的壶多年见不到水垢，推磨出的豆腐细嫩雪白、渣少味美，蒸酿的甜酒时间长也不会变味，泡茶更是清冽甘甜……方圆数十里的人们经常来涧溪取水，上山干活回家的乡亲们经过溪边，都要掬一捧喝进肚里。 

　　山是村子的神、树是村子的脉、水是村子的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不知从何时起，村里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谁家添一口人丁就得栽10棵树，而且包栽包活，娶亲嫁女也要种树纪念。如果有人砍伐树林中的树，不仅要被罚种树，还要请村里所有的人吃一顿“认错饭”，并向寨老发誓永不砍树。砍掉一棵树就会毁掉一沟水，砍掉一林树就会毁掉一条河，久而久之，良好的植被涵养了取之不竭的水源，而好水也养育出明眸皓齿、肤色水嫩的姑娘，清溪因此也被外村寨人称为“美人溪”。

　　有一年农历四月的一个中午，正是栽秧时节，田坝里一片忙碌。父亲捎话让我去田里耙田，我扛着耙来到村子尽头一处溪流较平缓的地方，头上是青天朗日，田里时不时传来劳作村民爽朗的笑声。放眼看去，溪流里最多的便是小青蛙，其中一只仰面浮在水面上，借着溪水浮力慢慢从眼前漂过，之后又陆续飘过好几只。我以为它们被人毒死了，心里难过之极，哪知漂到一丈开外后，小青蛙一只接一只翻转过来“复活”了，四只小脚在水里灵活划动着，然后一张一驰，溯流而上，在上游潇洒自如翻转过来，一只紧接着一只翻着白肚悠闲躺在水面上，不知疲倦来来回回漂游着，像一群嬉闹调皮的孩子。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山因水而多情，水因山而妩媚。清风入袖，伫立溪畔，深情凝眸流淌不息的溪水，她默默地沉淀时光、哺育生命、洗涤岁月、恩泽万物。

　　（作者供职于六盘水市六枝特区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