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热虽少亦暖人(新中国·能源)

　　以前，人们常说秤盐打油，油不仅指食用油，还包括煤油、柴油等燃油。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供销社商店和村里的代销点均销售煤油，柴油则由公社煤炭油料供应站按计划销售。

　　那时，物资稀缺，我家常将买来的柴油存放在小瓷缸里，放在墙脚阴凉处。用时，将油灌到塑料桶内，送至田间地头，加进邻居家的拖拉机油箱，以抵去耕地、打麦子和运输的工钱。

　　乡村无电的日子里，家家照明依赖煤油灯。煤油灯下，我们兄弟几个围在桌前写作业，母亲忙着准备第二天凌晨推磨所需的粮食，或缝补衣裳。到了1985年前后，家里终于用上了电，从此告别了煤油灯。

　　在乡间，大都把煤称作炭。在那个缺柴烧的年代，有一些头脑活络且不怕吃苦的人，用板车拉上木料，结伴去附近的枣庄煤矿换一种叫“白煤”的无烟煤。换炭很辛苦，往返途中要爬好几个坡，几个人合伙一车一车倒腾，汗水浸透衣衫是常有的事。

　　关于换炭，曾有一个广为流传的笑话。

　　官湖街有两个人嫌木料换炭费劲，决定凑钱去煤矿买炭，吃完晚饭，二人拉着一辆平车趁着夜色出发。因为去的时候是一辆空车，两个人想到了“撅车”，就是将车轱辘移到靠近车把的位置，使车的后半部分较重，人斜坐在车把上以保证平衡，双手掌把，单腿下垂，然后用脚蹬地，推动平车向前滑行。

　　撅车不同于拉车，适用于空车且更讲究技巧，其好处是身体重量落到车把上，腿部不承重，可全力蹬地，还能通过换车等方式轮换用腿，起到交替休息的作用。二人商定轮流撅车，第一个人撅了两个小时后换人，可换到第二人时，这人刚从睡梦中被叫醒，迷迷糊糊就接手了，一不小心把车把调到了相反的方向，起劲地蹬。结果，蹬了两小时后，发现南辕北辙，车又撅回了官湖街。

　　缺粮烧柴的岁月着实难熬，人们想尽办法维持生活。

　　每一年，姥爷都会背着粪箕子给我家送炭，那是他和姥姥好不容易省下来的。有一次，在送炭路上，姥爷不小心摔倒了，额头磕破后炭渣进了伤口，愈合后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好像一条深深的皱纹。后来，村里调来一些煤炭分发给各户，大家这才能支起鏊子烧炭火、滚煎饼。

　　冬天，爷爷用外壳是铁皮、里面是泥土的老式炉子烧自制的炭块。烧炉子有两样工具必不可少，一是捅炉子的火筷子，一是和炭块的小铲子。每隔几天，选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爷爷就把炭堆成一小堆，加点水，用铲子掺匀和好，一铲子一个湿炭块码在院子里，炭块比小孩拳头略大，晒干后收集到堂屋一角。如果赶上连阴天，便将湿炭块放到炉口边烘烤。老式炉子比较难封，所以早上经常可以看见爷爷摇着蒲扇生炉子，听到他在浓烟中的阵阵咳嗽声。

　　前段时间回老家，路过早已废弃的煤炭油料供应站，几个大油罐锈迹斑斑，院内地面依然发黑，尚有一些遗留的煤块……光热虽少亦暖人，当年，如果没有那些燃油和烧炭，乡亲们的日子可能会更难、更苦。

　　（作者供职于江苏省邳州市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