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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能源报 2019年11月11日 星期一

月光星辰那口井

■王兴义 《 中国能源报 》( 2019年11月11日   第 24 版)

  水是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物质,人们获得饮用水尤其要花费力气。据说中华民族凿井饮水的历史可追溯至黄帝时期,《周书》就有“黄帝穿井”“尧民凿井而饮”的记载。我的家乡在鲁西平原,饮用水来自地下,最早也是凿井而饮。后来,因为地下水位不断下降,自我记事起,村里人饮水都要靠一二十米深的机井了。

  那时村里有两个大队,大队又有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水井。我们生产队的水井正好位于我家老院子南面,中间隔着一条乡村土路。圆圆的井筒位于四块井台石的中央,像个大窟窿,光溜溜的井台石边被井绳磨出几道明晃晃的沟槽儿。井绳一头固定在井旁的一棵大树上,其余则堆在井台上,像一条盘踞着的蟒蛇。

  打水时,双腿分开在井口稳稳站定,用井绳一端的铁钩子挂住水桶,缓缓将其续到井里,性急时则让井绳在手心里快速向下滑动,手掌免不了被磨得火辣辣般疼。水桶到达水面时,双手大幅度摆几下井绳,晃倒水桶,水就很快灌进倾斜的水桶里,之后水桶慢慢沉入水面以下。这时,再用两只手倒腾着往上提井绳,一桶水就稳稳地提了上来。

  打上来的两桶水需用钩担挑回家,两只水桶一前一后挑在肩上,右手在扁担上或搭或托,左手随着脚步自然摆动,肩上的钩担则颤颤悠悠,富有节奏。水桶底部的水点子如断线的珍般溅落下来,打湿了村街小巷。现代诗人聂绀弩的 “这头高便那头低,片木能平桶面漪。一担乾坤肩上下,双悬日月臂东西”,描写的就是用钩担挑水的情景。

  多少个清晨,人们蜂拥喧闹着走向水井;多少个黄昏,烟袋点亮了井台上空的第一颗星星。圆圆的井口,装着祖祖辈辈的目光,也装进了数不尽的月光星辰。水井是舆论场,各种消息在井绳的七上八下之间传播;水井是质朴的,它像眼睛一样,看着四季的变化,也记住了那一桶桶的乡愁。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生产队长买来一些铸铁的管子,对村里的饮水进行了创举式的改造。大家在水井旁盖起了高高的红砖水塔,把生产队村民家所在的大街小巷按着统一规划,纵横交错挖出深沟,用水泥把一节节铸铁管连接起来埋入地下,再从主管道上用白塑料管子将水引到各家各户的水缸前,大家吃上了每天傍晚按时供水一次的自来水,结束了祖祖辈辈挑水吃的历史。

  每晚供水时,其他生产队的村民都会来接水,满街满巷担着担子挑水的队伍很是壮观。后来,因为水不够用,生产队就缩短了供水时间,来挑水的人也就渐渐少了。从那时起,钩担、水桶、井绳就成了“古董”,用井绳打水的情景成了大家记忆里的画面。

  去年回故乡时,那座高高的水塔早已不见踪影,可打开水缸前的水龙头,却有自来水哗哗流出来。留守在故乡的弟弟告诉我,全镇由自来水公司统一供水已经两三年了,自来水不仅水质好,而且比吃井水更省事更便捷,也更健康。那口老井已被一块大石板封存于地下,沉默在了时光的深处。

  故乡吃水的变化,是社会进步、民生改变,老百姓过上了舒心日子的见证。宋代朱熹曾写下“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著名诗句,我想,在故乡,则是“问缸哪得清如许?水管引得活水来”更能体现乡亲们对吃水变化的感慨吧。

  (作者供职于兖矿国宏化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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