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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能源报 2018年11月05日 星期一

木轮大车

乔加林 《 中国能源报 》( 2018年11月05日   第 24 版)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在我的家乡,重型运输都靠木轮大车。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一辆长度约5米,宽3米,车轮直径1.5米左右的“大车”,车架车轮车腿全是木头。尤其那两个车轮,大多用厚厚的榆木或槐木板拼成,像两块巨大的车轮饼。

  大车十分笨重,由于没有轴承,车轱辘和轴固定在一起,行走时,轮子和车轴一起转动。大车没有车厢,更没有车棚子,只有一架车架在车轴上,车架两边的下部和轴接触的地方,安着两块开有凹口的木头,凹口内嵌一块弧形耐磨的铸铁,叫车沟心。和凹口接触的车轴周围,嵌入几根铁条,叫车键。大车运行时,驾车人要经常给车轮轴上油,方言叫“告油”。大车前面常年挂着一个黑乎乎的塑料油桶,油桶里插一根扁刷子,每行走三四里地,就得刷一次油。

  物质匮乏的年代里,造一辆大车远没有现代人想的那么简单,对匠人、木材的要求极其严格。过去的匠人大都目不识丁,而造车蕴藏了许多数学知识,尤其是两个大车轮,没有过硬的技术是绝对做不好的。整个车轮的榫卯连接,都是不用任何胶合物的干卯,大车行走过程中通过重力旋压,车轮便愈走愈结实。如果匠人的手艺差,那么车轮在行走时就可能散架,所以质量好坏全在匠人的功夫上。

  我们生产队的大车,可以说是父亲的“专用”大车。父亲是家中长子、兄弟姊妹又多,一天学堂也没有进过,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父亲自12岁时就开始在生产队扶犁耕地挣工分,自我记事起,就见他每日早出晚归在田里耕地,两头牛拉着一把独木犁。父亲是个耕地、耙地的好手,不仅能熟练掌握耕地的深度、浅度和进度,而且非常了解每头牛的脾气性格。他耕起地来,得心应手,再倔犟的牛,都能乖乖听话。尤其是,父亲声音洪亮,他的号声在老家一带很有名,能听几里地呢!

  夏秋收割时,大车派上了用场。妇女们在田里收割了麦子,打好捆放在地里,父亲和几个劳力负责装车。只要码放好,一大车可以拉一亩多地的麦捆,装好车后,再用大绳刹紧,拉回生产队的晒场上。牛拉的木轮大车在平展展的沙土地里慢腾腾地滚动着,两个巨大的木轮,像两个大碾盘,碾压泥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承载着庄稼人的希望。

  小时候,只要到收割季节,大人们都会带自家孩子在生产队晒场上玩。六岁那年,父亲刚把大车上的麦捆卸完,去队部大缸里舀水喝,木轮大车停放在牛棚旁边,两根长长的辕木,高高翘在半空。我和几个小伙伴,攀着木轮,爬上爬下地在车上嬉闹,一个叫胖三的小男孩一不小心从大车上滑下来,正好跌进一滩牛粪里,他妈妈气得直蹦,小伙伴们忙乱中一边“救”他,一边笑出了眼泪。

  土地实行承包责任制后,家家户户都有了自家的田地,人口少的也两三亩,人口多的有八九亩,木轮大车由于太大太笨重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取而代之的是独轮车或平板车。随着社会不断进步、时代发展,木制的独轮车、平板车逐步被胶轮木板车替代。再到后来手扶拖拉机、四轮拖拉机出现,胶轮平板车,驾辕的老黄牛慢慢都消失了。

  最壮观的场面,是去公社交公粮,一个大队十几个生产队的木轮大车在黄土大道上排着长队,热热闹闹地向十多里外的公社进发,十多辆木轮大车不是出于一个造车匠之手,各具形态,各有风采,相同的是那两个巨大的木轮,碾着大地的肌肤,威武地滚动着。车上载着装满玉米或麦子的麻袋,十几辆大车碾起的沙尘如云雾。远观那景致,大车似乎不是行走在路上,好像飘在云头浪尖之上,驾车的庄稼汉边赶牛边吸着旱烟袋,一缕缕烟雾从他们口鼻里冒出来,充满了惬意与幸福!

  庄稼人像木轮大车一样憨厚和忠诚,有的汉子一边扬鞭驱车一边唱起了家乡小调,一唱众应,一年的激动和幸福都撒在了运粮路上。父亲手里的长鞭不时地在半空里摇晃着,不时地与车前的老牛说着话,大车一步一步向前移动着……

  人们常用“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这句话来比喻社会的进步和时代的发展。经历过人背、驴驮,再由木轮车到小胶轮车,由小胶轮车到手扶拖拉机、小四轮,再到如今全副武装的机械化,农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一辆辆客车来往于村巷、街头,时代前进的车轮一刻也没有停留过。我们只能以感恩的心情,怀念那封存于历史尘埃中的辘辘木轮大车了。

  (作者供职于江苏省泗洪县交通运输局)

木轮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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