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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能源报 2018年06月18日 星期一

我家柞叶粽粽

■杨永岭 《 中国能源报 》( 2018年06月18日   第 24 版)

  每年端午,品尝风味各异的粽子,却无法找到昔日的感觉。无论何种配料和口味,都远不如母亲的柞叶粽香甜,还有那萦绕在记忆深处的忧伤。

  儿时,端午节快到了,柞叶也成熟了,母亲便会提醒在生产队做牛倌的父亲,放牛的时候多采摘些包粽子的柞树叶。

  柞叶是老家农村一种柞栎(橡树)的叶子,形如手掌,边齿波状。或许因为柞栎和板栗树同属壳斗科植物,用柞叶包出的粽子,煮后有一种浓郁的板栗香。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母亲包的柞叶粽几乎不花钱,也没有什么花样,除了黏米、大枣,旁无其他。柞叶就地取材,黏米和大枣都是自己家里产的,真正的原汁原味。

  端午前一天夜里,母亲把柞叶冲洗干净,放入开水锅洗掉叶片上的绒毛,浸泡备用。红彤彤的大枣,是上一年秋收时,精心挑选晒干,专门留下包粽子用的。母亲将红枣清洗两遍后,盛在盘子里待用。然后,将黏黄米放进大盆,一遍又一遍地淘,每一粒米都是金灿灿的,等再把米浸泡一阵子,米粒透亮饱满后,便开始包粽子。母亲手拿四片柞叶,前后左右重叠放在手心,放入黏米、大枣,从中间卷两边折叠用线绳扎紧,柞叶粽就包好了。

  第二天天不亮,母亲在大铁锅里加满水,放进一个个粽子,盖严锅盖,便听到“吧嗒吧嗒”拉动风箱的声音。用猛火“咕嘟咕嘟”烧开几次,再用温火烧煮两三个时辰后,满屋热气升腾,香味四溢,令人垂涎。

  我们采艾蒿回来,柞叶清香真得沁人心脾。粽子出了锅,却不是我们解馋的时候,母亲为我和妹妹准备了两只小篮子,每个篮子里放一些粽子,分别送给族里长辈和左邻右舍品尝,还特意嘱咐:“别忘了说句吉利话啊。”我和妹妹几乎同时答出端午吃粽子的那句谚语:“吃了端午粽,一年不生病!”

  柞叶包粽子,是家乡的节日习俗,宽大、厚实的柞叶,包裹着母亲的心愿,也包裹着她的忧伤。

  孩提时,贫瘠的生活让我对节日充满渴望和期待,掰着指头盼着,过年吃饺子,中秋吃月饼,端午节吃鸡蛋、吃粽子。那时,只有这些大节日,才能一饱口福,满足吃的快感。每到端午节,我会早早来到学校,和同学们比谁吃的粽子多,都吃了啥馅儿,还舍不得吃母亲分的鸡蛋,拿到学校和同学们碰,看谁的鸡蛋硬。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艰难的日子让母亲经常惧怕过节:“唉,穷孩子嘴馋,村里那几个没有娘的孩子,这节怎么过啊。”一到过节,家里有点好吃的东西,母亲总忘不了那几个没娘的孩子,所以宁可自己不吃粽子,也要送给他们几个。

  那年端午节,因上一年荒灾,家里的粮食吃没了,打黏米的黍子要到秋后才能下来,自然也不敢奢望吃粽子。但意想不到的是,早饭时母亲竟然端上来七八个柞叶粽。原来,这是村里的一位老人被母亲天长日久、一针一线为村上的老人和孩子缝缝补补所感动,把自己省下的一点高粱米送给了母亲。母亲踮着小脚上山采回柞叶,把高粱米包成了粽子。

  将粽子一人一个放在各自的碗里后,母亲坐在桌旁看着我们吃,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懂事的小妹,见母亲碗是空的,捧着粽子放到母亲碗里。母亲说:“乖妮儿,妈的胃不好,不吃粽子。”

  那次邻居二婶问:“端午节吃上粽子了吗?”

  “吃上了,高粱米的,一人一个,我妈说她胃不好没有吃。”我回答。

  二婶疼爱地说:“可怜啊傻孩子,你妈已经好久没吃饱饭了,怎么会吃不下一个粽子呢?”

  我后悔当时不能深悟母爱的含义。

  在母亲心中,似乎只有吃了她亲手包的粽子才是过端午节。那几个高粱米粽子,虽没有黄米粘糯和红枣,确实格外甜香。

  寒来暑往,又逢端午,边陲小城的后山坡柞林流翠,一片片深绿的柞叶勾起我无限情思,远在他乡的我,想起了母亲。我仿佛闻到了母亲的柞叶粽的清香,看到了她那惆怅的脸庞。

  我决定采回一些柞叶,将母亲的粽香和忧伤包裹封存,永远珍藏......

  (作者供职于黑龙江兴凯湖电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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