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开始,游历过不少大江大河,但流在心中的河只有一条故乡的河,它的名字叫十八匡河。
十八匡河南连长江,一直往北流经十多公里进入通启河。我的老家所在的海门市汲浜镇位于悦来、三阳、临江三乡交界处的十八匡河边上,被称为“一镇连三乡”。
故乡的河虽然不大,却通江达海,每天船只南来北往;故乡的河虽然不深,却一河清水可涤可泳,可戏可亲;故乡的河虽然不美,却涨潮时那潮头的迅疾而奔腾,足以让人激越;故乡的河虽然平凡,却养育了两岸生灵,润泽着沿河良田。
每天清晨,朝霞映在河面上,金斑点点,居住在河两边的人们一天的忙碌开始了,淘米、洗菜、提水……夕阳西下,河面上银光闪闪,两岸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四处飘逸着饭菜的香味。
河东河西有一条五十年代建造的长15米、宽5米的木桥连接着,小镇上的人称它为“大桥”。每到夏天,“大桥”成了人们乘凉的好地方。吃好晚饭,有的拿着凳子、椅子到桥上先占位置,有的把台子搬到桥上。不一会儿,《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三侠五义》等精彩故事,由几个民间说书高手,东一句西一句拉开了,引来了不少乘凉人。
童年的夏天,故乡的河成了镇上小伙伴们玩耍的天堂。几乎每天中午和傍晚,我们在河里嬉戏,玩起了“猫捉老鼠”等游戏。体现最高水平的是站在离水面五六米的木桥栏杆上跃入水中,有的像跳水运动员双手向前入水,有的双脚直立一只手捂着鼻子跳下去,有的闭着双眼横着身子下水,河面上不时发出一阵又一阵哄笑。不过,要是被家长知道了,肯定挨一顿训斥。
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故乡的河为周边的人提供了吃的、用的、烧的。夏天,一些水性好的人结伴到长江边上拾芦根,把拾到的芦根扎成排,涨潮时将芦根排顺水飘到目的地再捞上岸,晒了几天后可以当柴草烧饭。我们发现有的芦根既鲜嫩又很甜,在水中玩了一会游到对岸抽芦根吃,被主人发现后拿着扁担吓唬我们。小伙伴们像青蛙一样从岸边迅速跃入水中,很快游到了对岸。
有了故乡的河,才有故乡汲浜镇。自从十八匡河成了海门东部地区南来北往的主要通道之一,汲浜镇成了这条通道上的一个中点站。在以水上交通为主的岁月里,这里商贸发达,镇上先后搬来了几个大户人家,逐渐繁荣兴旺起来,至清代乾隆年间,两百多米长的小镇,药店、酒店、豆腐店、米店、茶食店、布店、铁店、南北货店、理发店等一家挨着一家。镇上还设立了“水龙局”,置办了消防设施,这在其他小镇是不多见的。
每天早晨五六点钟,小镇已人声鼎沸,赶集的人川流不息,海鲜、江鲜、沟鲜应有尽有,各种土特产、小玩意儿摊满街两旁。当阳光洒满湿漉漉的石板街时,街上的早市接近尾声,而酒店、茶馆店、书场却座无虚席。
家乡的河是一首温馨的诗,一曲深情的歌。正如词作家乔羽说的,谁的家乡没有一条小河、小溪呢?这河再小,甚至叫不出名字,但它在儿女们心中也是一条大河,终生难忘。
年复一年,家乡的河逐渐老了,不通江潮了,不能淘米洗菜了,也不能游泳嬉水了,小镇的年轻人大多搬走了。面对着寂静老街和将要干枯的河水,我想:它们还能返老还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