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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市报 2016年01月11日 星期一

“宝里宝气”是什么气

■周湘华 《 中国城市报 》( 2016年01月11日   第 25 版)

  我很确定,“宝里宝气”在湖南方言里,贬义居多:大致形容一个人愚蠢、冒傻气、拎不清,但绝不是赞扬夸奖他人的溢美之词。虽在一些特殊场合,亦指某人淘气搞怪,或说话做事傻得可爱,但更多用于责备对方说话办事不过大脑,导致令人啼笑皆非的奇葩效果。

  大龄表哥各方面条件颇佳,却一直是单身狗一枚,热心红娘为他物色了一名海外留学归来的富二代。两人在红娘家见过一面后,高大肥硕的海归女对帅气俊朗的表哥一见倾心,见面便要求加微信,表哥这边敷衍一番成功脱身后却音信全无了。红娘跑到我家来打听内因,表哥支支吾吾地解释:女汉子是富二代没错,但不是我要恰(吃)的菜。结果我老弟听完表哥的托词,冷不丁在一旁插嘴补白道:妹纸身上那么多肉,明摆着不是菜噻!阿姨,他的的确确不喜欢有钱的女汉子,他说他只喜欢漂亮有钱的女汉子。

  天杀的!太宝里宝气了!摊上猪小弟了好么?

  理所当然,红娘从此与我家断绝一切,哪怕礼节性的外交关系。

  更无天理的是,我刚抱怨猪小弟毫无城府,直截了当说人家丑、损别人胖显得太不成熟:你不知道当今眼下的人唯一弱点就是有颗容易受伤的玻璃心吗,蠢宝哩! 拜托,以后说话多过过大脑,你这样宝里宝气会把人都得罪光的,懂?

  结果呢,人家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反击道:切!说得跟你没发过宝似的。你宝里宝气起来后果不比我严重几多呀?!

  猪小弟指的是她老姐在青春少年样样红的年岁。某日,拜读完张爱玲的作品《更衣记》,被文中一段话深深触动:“一个小孩骑了自行车冲过来,卖弄本领,大叫一声,放松了扶手,摇摆着轻情地掠过。在这一刹那,满街的人充满了不可理喻的景仰之心。”人生最可爱的当儿在那一撒手吧?

  哇塞,“一撒手”便能体味到“人生最可爱的当儿”喔?这般有趣的游戏项目,若拒绝尝试,人生真的容易枯槁不?

  为体验爱玲女士笔下“人生最可爱的当儿”,猪小弟的老姐凭着一股子冲劲,冒着一股子傻气,扛着家里一辆男式“二八”自行车,找了郊外最陡的一段下坡路,满怀期待地尝试“那一撒手”去了。扑面而来的打击是,咳,作家的笔下生花与现实的亲身体验,当真是有巨大偏差的噢。本想骑自行车冲下坡时玩个“大撒把”,体会一下“风一样女子”的感觉,结果由于操作欠佳,不仅未收获“人生最可爱的当儿”,好端端如花似玉的一个妹子,差点被毁容。当父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膝盖咧着血口子、脸上四处挂彩、嘟着两片香肠嘴的少女时,差点背过气去。

  “宝里宝气吶!拿生命去冒险!妹子哎,咱能严肃点不?”母亲又心疼又生气,恨不能一把将闺女搂在怀中,再一巴掌拍下去。

  这确乎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网络时代三湘四水的年轻人,如今已然不太用“宝里宝气”这个词汇了罢。代而替之的是“犯二”这样的网络热词,时代感十足。

  我想说的是,其实湖南人骨子里就是有一种娱乐与游戏的精神,他们不喜墨守成规,有一种打破现状,想体验一把至情至性生活的欲望。尽管梭罗有言在先:“大多数人都过着一种平静而绝望的生活,他们心中的歌和他们一起埋入坟墓。”可湖南人却觉得,假如生活只剩下平静,而没有了趣味,那还快乐不?还好玩不?还能称之为生活不?不!那只能叫活着!

  或许,真的该恭喜我们终于迎来了一个“犯二”文化大行其道的时代。众人都开始拒绝枯槁似的平静生活,渴望听到或唱出心中那首以快乐生活为趣味的歌。

  是的,市场经济与社交时代的来临,令我们不得不承认,旧日众人眼中一些不合时宜的趣味,一旦被潮流选择,便会迅速被大众所接受、称颂,乃至在成千上万潮流迎合者的狂欢中,以文化的形态风靡一时,以市场的姿态攻城略地, 开启创富神话。实在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往昔那些天生具有“宝里宝气”气质的人,如今他们正在“湖南卫视”提供的舞台上大放异彩。他们秉持“快乐”“有趣”“好玩”的理念,他们是想唱就唱的“超级女声”,他们是大大咧咧的“快乐爸爸”,他们是又毛躁又不成熟的“花儿与少年”,他们是疯疯癫癫萌萌呆呆却又天天向上的“耍宝达人”。

  嗯,如今是“主要看气质”的年代。“宝里宝气”恰逢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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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里宝气”是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