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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游万仞的乐与趣

——《徽州八记》自序

斯 雄 《 新闻战线 》(

    独自一人离开北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工作,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老实讲,如何把工作做好,自己并不怎么担心。工作之外,还能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倒是我一路寻思和困惑的。

    安徽是个文化底蕴深厚的省份。很快走遍16个地市之后,这个印象更加深刻,常有触动和冲动。

    刚开始,因为工作需要,写正风反腐促发展,连续3次去滁州,看了那里的琅琊山、醉翁亭,还有“中国改革第一村”小岗村;写黄梅戏,四下安庆,知道那里有金鸡碑,有石牌镇……整版报道《滁州 两任市委书记落马之后》《黄梅戏 走在窄窄的田埂上》发出之后,总觉得有些不甘心,还有那么多题材素材激荡着我,还有好多思绪情感要表达、要传递。

    很长一段时间,为此纠结不已。

    忽然有一天,想到了柳宗元,想到了他的《永州八记》——借山水之题,以文墨自慰,发胸中之意。

    “记”,是古代的一种文体。可以记人记事,记山川名胜,记器物建筑等,以记述为主而兼有议论、抒情,阐发作者的感情或见解,托物言志。

    柳宗元素怀雄心壮志,谪居永州后,回归到田园诗意般的生活。永州偏僻却清新的山水给了柳宗元莫大的慰藉和寄托,于是记山水、状人物、论文章,写推崇永州山水的游记散文,无不形容尽致,为世人所推崇。

    到安徽,我只想做事。假使写一组类似《永州八记》的游记,岂不正合我意?!

    那就写“八记”吧。可题目叫什么“八记”,一直拿不定主意。本来可叫《安徽八记》,虽然准确,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东西。最终确定叫《徽州八记》,主要是考虑:在一般人特别是外省人心目中,徽州就是安徽的代名词,并不是仅限于古徽州的那一片地域;“徽州”二字,本身就有足够的名气和文气。

    安徽自称江淮大地,实际上“不南不北、不东不西”。 皖南皖北地域狭长,跨度很大,差异也大;按地理位置可算东部省份,却又常常被归入中部地区,常自嘲“吴首楚尾”,略显尴尬。

    多样和多元的特色,赋予安徽多姿多彩的山川风貌。

    描摹山水,不是我的初衷,我关注的是景与物背后的人和事及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文化与历史。

    2017年初,到安徽工作一年多之后,我开始《徽州八记》的写作。

    安徽独特的地理环境、秀美宜人的山川风物以及兴盛一时的中国“三大商帮”之一的徽商,还有广博、深邃的徽文化,让我流连忘返、思绪飞扬、激情满怀。

    王夫之说:“于景得景易,于事得景难,于情得景尤难。”

    从琅琊山、凌家滩、石牌镇、大通镇到小岗村、淠史杭、科学岛、花戏楼,对我来说,于景得景,客观描写实物的具体形象,并不容易。因为陌生,可能冷眼而独到,却也难免盲人摸象、以偏概全。即使是同一处,也需一而再再而三地寻访,不断归纳提炼,还要不事雕饰,力求准确凝练,富有美感。

    所谓“于事得景难,于情得景尤难”,倒是实情。难就难在,如何切入。

    “于事得景”,是要用具体的形象表现具体的事物。琅琊山固然很美,对于自然美,人们也都容易看见,但为何美?由欧公治滁时施行的“宽简之策”带来的安居乐业、国泰民安,联想到当今滁州的施政之策,古今相连,一脉相承,方才窥见“环滁皆美,环滁皆善也”。

    淠史杭灌区工程是新中国成立后建设的最大水利工程,但很多人并不知情。光讲它“人定胜天”的过去,就已经够“伟大”的了;现在,它居然由原来单纯的水利工程,演变成为生态文明建设工程,因它而造就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其作用其效能,完全超出人们的想象,这就更加了不起。

    “于事得景”,在亳州的花戏楼处,亦如此。花戏楼的“三绝”,岂止是一种技艺和文化,隐含的其实是当年的盛世与繁华,代表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

    让我颇费斟酌的还有对这些历史的挖掘和整理。很多介绍和资料,都是零散琐碎的,大量的史料都得从故纸堆中去一点一滴地淘,再做认真的梳理,然后讲好背后诱人的故事。

    事实上,“于事得景”,也回答了我过去曾经困惑不解的许多问题。比如,远古先民真的是我们一贯所说的“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生产力极其低下、物质极其贫乏”?凌家滩遗址中发掘出5000多年前的玉人,可是穿衣戴帽配首饰的;石牌、大通这类历史文化小镇到底应该如何修复和开发,才符合自然和社会规律,而且可持续?小岗村的农村改革,从“化整为零”到“化零为整”,有必要上纲上线、作无谓的争论么?……所有这些,切身实地感受之后,颠覆了过去的认知,让我不得不展开想象的翅膀,在时空中自由地穿越和翱翔。

    触景生情,于情得景,情景交融。《徽州八记》中的八景,美不胜收,我亦兴趣盎然,且自得其乐、情难自已,得我偏爱而纳入笔端。所生之情,自然而然且由衷,见景即喷发,瞬间豁然开朗,不经意间看到别样的风景:

    到合肥科学岛,光端出两个“大科学装置”,就足以让人震撼,不由得不生出民族自豪感;去石牌镇,看金鸡碑,听黄梅戏,触发了我对文化保护一贯的感受和态度,更激起我对做人做事的思虑与愧畏;徜徉在大通古镇与和悦洲上,禁不住想到了“断舍离”, 痛彻地悟到“顺应自然”之难得与不易……

    精骛八极,心游万仞。

    在这片温暖而亲切的土地上,确实让我有“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的豪情和乐趣。

    (作者系人民日报安徽分社社长)

    责任编辑:杨芳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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