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区块链技术打击虚假新闻

    社交媒体和自媒体的繁荣，伴随着虚假新闻的泛滥。Userfeeds与PressCoin两家机构将区块链技术用于打击和消除假新闻，取得了一定成效。前者采用独特的排名系统及配套算法，显著降低了假新闻的曝光度；后者将新闻内容的质量与收入挂钩，颠覆了媒体的传统商业模式。

    区块链技术     比特币     假新闻

    随着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迅速发展，专业新闻生产日益被大规模地业余化，用户生产内容便捷化和常态化①。而新闻选择和新闻核查在社交媒体和众多自媒体中不再被重视，信源的可信度和权威性难以得到保障，甚至有少数自媒体为了博取受众的注意力不择手段，传播虚假消息，造成了假新闻的泛滥。当前颇受关注的区块链技术，看似离新闻甚远，实际上也能为新闻传播过程中的事实核查提供技术支持，为解决假新闻泛滥的问题提供一种新的思路。

    区块链技术是什么

    区块链技术是一种互联网数据库技术。顾名思义，区块链是一串加密过的数据区块，每一个区块中包含了一次网络交易的信息，用于验证其信息的有效性（防伪）并生成下一个区块，每一次交易都会记录在案，像堆积木一样，若干个区块连在一起就形成了区块链，也叫做分布式账本（distributed ledger）。这样，即使某一次交易被破解，在其它的区块中仍然保有这一次交易的信息，保证了数据的安全性。

    区块链技术的第一个应用是目前炙手可热的“比特币”。比特币是由分布式网络系统生成的加密电子货币（cryptocurrency），其发行过程不依赖特定的中心化机构，而是依赖分布式网络各节点共同参与一种共识（consensus）过程——工作量证明（Proof-of-Work，简称PoW），以完成比特币交易的验证与记录。PoW共识过程俗称“挖矿”，每个节点称为“矿工”，矿工贡献自己计算机的计算资源来竞争解决一个难度可动态调整的数学问题，第一个成功解决的矿工将得到一定数量的比特币作为奖励，同时激励其他矿工继续贡献算力。比特币的流通过程依靠密码学方法保障安全，每一次比特币交易都会经过特殊算法处理和全体矿工验证后记入区块链。②

    区块链技术被视为未来信息技术发展的趋势。由比特币的运行模式，我们可以总结其主要特点：去中心化、公开透明、不可篡改、可追溯，每个人都能参与到数据库记录中来。

    在新闻生产过程中，恰当地利用区块链技术能为媒体的事实核查工作提供有力的帮助，从而有效地防止假新闻现象泛滥。目前具有代表性的，是两家新兴机构——Userfeeds与PressCoin——提供的解决方案。

    Userfeeds：让假新闻上不了“头条”

    在网络时代，用户注意力是最有价值、最为珍贵的资产，网络上的大多数新闻内容都是由用户注意力引导的。目前的新闻内容平台（newsfeeds），几乎都有一套对新闻内容进行排名的算法，一般是基于用户点赞、评论、支持等操作。但是这类算法并不透明，新闻内容传播平台的控制者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对这种筛选和排名进行操纵。一些新闻内容平台甚至会把假新闻排在真新闻前面，因为假新闻中所描述的虚假现实更为感性，比相对无趣和复杂的严肃新闻更具感染力和煽动力，更容易带来流量。另一方面，这种对排名的操纵也是平台盈利的重要手段，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竞价排名”等营销手段。在中国，“竞价排名”引发的舆情事件曾导致互联网的信任危机。

    波兰的初创企业Userfeeds对网络上的信息和内容排名系统应该如何设计进行了重新思考，并依靠区块链技术，创造了一个公开透明的、能被公众审查的新闻内容平台及其配套的排名算法。类似于比特币的“工作量证明”共识过程（PoW），新闻内容最终在Userfeeds上呈现出来的排名由“评估证明”（Proof-of-Evaluation）的共识过程决定。在Userfeeds的系统里，内容生产者类似于挖比特币的矿工。“评估证明”就是Userfeeds矿工们的“工作量证明”，是证明内容生产者所生产的内容足够可靠的过程，内容只有在被证明了可靠，才会被发表。一个内容生产者的“评估证明”越多，说明他生产的内容越可靠。同时，Userfeeds上发表的任何内容都必须打包一个数据区块，记录该新闻内容的作者信息、评估证明凭证、类别、标签等等，以便于新闻内容真实性的核查③。

    “评估证明”的过程中同样包含点赞、评论、支持等用户反馈环节。但这种反馈和目前新闻推送网站的反馈系统有本质上的区别——Userfeeds基于区块链技术，是去中心的，用户的反馈无需经专门的平台处理，全程透明且无法篡改。“评估证明”的结果直接呈现为新闻内容排名的高低：真正可靠的新闻排名靠前，得到更高的浏览量，而那些不可靠的新闻便被视为质量较低的内容，沉没在浩瀚的信息海洋中。

    Userfeeds并不是将已被证明可靠的新闻不加筛选地呈现在用户面前，它仍然具有个性化定制“我的日报”的性质。比起其他新闻内容平台，Userfeeds最大的区别是在为用户定制新闻前，已经将绝大部分质量较低的新闻过滤掉了。另外，Userfeeds推行对内容生产者和用户一视同仁的激励机制，相比于现有的利润全部流向平台的排名系统，这个全新排名系统的利润——同时还有风险——都会平摊到每一名用户身上，这也正是区块链技术的核心特征——去中心化的体现。Userfeeds采用的模式能够从根源上实现新闻生产和传播的过程完全透明且可追溯，促使新闻生产者和传播者对真实性负责。

    Userfeeds共同创始人为首席执行官Maciej Olpinski与首席技术官Greg Kapkowski。前者曾供职于Google、YouTube的广告部门，后者是一名高级软件工程师，拥有多项元数据整合算法（metadata aggregation algorithms）的专利。Olpinski表示：“在我们看来，要解决用户注意力被假新闻侵占的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改进激励机制，扩大真正有价值的新闻的生产和传播效果，并以此盈利。”④

    PressCoin：内容的质量决定收入

    PressCoin被称作新闻界的比特币，也是一种加密电子货币系统，主要用以支持独立新闻机构，重点支持当前越来越稀缺的高质量新闻生产，尤其是深度新闻报道。PressCoin主要由前《卫报》资深调查记者Nafeez Ahmed、数字媒体平台Quintype创始人Amit Rathore组织建立，其他参与成员还包括著名战地记者John Pilger、印度电视台主持人兼《华盛顿邮报》撰稿人Barkha Dutt等。

    PressCoin认为当前的新闻业存在这样的危机——新闻记者的工作强度大而报酬不高，在稿件上受供职媒体的诸多限制、心理上受到“折磨”，新闻记者作为一种传统的职业，在未来恐怕会消失。传统新闻业的不景气，也越来越威胁到其专业性，甚至，他们在完成其服务社会公众的核心使命——告知和赋权时也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公共领域彻底被虚假信息所侵蚀，公民深陷在各方意见互相竞争的信息海洋之中，无法辨别信息的真伪。此外，数字媒体和社交媒体的兴起也颠覆了传统纸媒的商业模式，催生了Google、Facebook这样的互联网商业巨头，它们完全控制了互联网内容的信息流以及内容收入，这种垄断对高质量新闻的生产形成了极大的威胁。

    PressCoin希望跳出传统新闻媒体单一的商业模式，打破垄断媒体巨头对新闻内容生产的控制，为新闻业开辟一条新的资金来源。同时让媒体回归为公民提供参与社会议题的场所的角色，继续发挥在公众舆论空间的影响力。

    对此，PressCoin提供了解决方案：它为各独立新闻机构搭建了一个生态系统，用于新闻产品的生产与交易。整个PressCoin系统的核心在于“依存共生”（co-dependence），即生活在PressCoin系统里的独立新闻机构彼此是依存共生的。每一个独立新闻机构都分配了一个存储了该机构信息的数据区块以及一个独立的收入来源。分配得到的收入用来生产新闻，创造价值，这些价值用加密的方式实时记录在区块链上。PressCoin把这些价值汇集在一起，并通过区块链评估这些独立新闻机构为整个系统所作出贡献的大小，进行再次分配。⑤换句话说，这一条区块链上记录了整个系统中每个独立新闻机构所能获得的报酬水平。

    由于区块链技术的可追溯和不可篡改的特点，PressCoin系统中新闻产品的真实性得到了保障。所有独立新闻机构的信息都已经记录在区块链上，没有私钥不可随意篡改。一旦发现有机构发布虚假信息，系统可以通过区块链直接定位到发布源，对其进行相应的惩罚。

    作为一个新闻产品的生态系统，没有读者是无法运行的。PressCoin旗下的出版物覆盖了民主、政治、能源、教育、健康、医疗与科学等领域，尽可能多地扩大读者群。此外，PressCoin面向用户推出了一个“读者报酬”机制，那些对新闻事件进行了有思想力的讨论、提出了深刻见解的读者，都会得到一定的奖励。每一位读者获得奖励的水平也会记录在区块链上。

    PressCoin的创始人之一Nafeez Ahmed表示：“当你能借助区块链技术，引入一种类似于‘读者报酬’的机制，允许活跃的用户从记者所产生的总收入中分一杯羹，那么，我觉得在激励受众积极参与内容传播和互动这一方面，你就真正地颠覆了行业以往的游戏规则。”⑥

    小  结

    在网络时代，新闻业与互联网已密不可分，互联网技术不断更新迭代，新闻业也要紧跟上互联网发展的脚步。区块链技术发展迅猛，未来区块链的应用将会更加广泛，但在今天的新闻业中，理解区块链工作原理的从业者仍然是少数，尤其是在国内，相关应用仍有待开发。作为新兴技术，区块链与新闻业的结合还需要更多的试错，我们固然不可对它过于乐观，但也不可断然忽视，因为很多迹象表明，它很可能成为颠覆当今社会所有常规的革命性技术，其潜力不容小觑⑦。本文所介绍的两家机构尽管仍处于创业初期，未来的发展情况仍需要时间来检验，但面对假新闻泛滥的现象，其独特的技术视角值得关注。

    本文系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媒介科技与内容生产的关系互动”（16YBA281）、湖南省教育厅重点项目“媒介融合时代电视新闻报道与舆论引导策略研究”（14A103）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吴果中系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导、系主任；李泰儒系该院研究生）

    责任编辑：建  文

    注释：

    ①陈力丹：《树立全民“新闻素养”理念》，《新闻记者》2014年第4期。

    ②袁勇、王飞跃：《区块链技术发展现状与展望》，《自动化学报》 2016年第4期。

    ③Userfeeds - An Open Protocol for Establishing Information 

    Relevance in Crypto-Economic Networks. https://userfeeds.io/

    Userfeeds_Protocol_Whitepaper_[Draft].pdf

    ④Blockchain vs Fake News? Startup Userfeeds Takes Up Fight. 

    https://www.coindesk.com/blockchain-fake-news-startup-userfeeds-take-fight/

    ⑤The Crypto-Economy for the Future of Independent Press. 

    https://www.presscoin.com/whitepaper/

    ⑥PressCoin is a Cryptocurrency for Investigative Journalists and Their Readers. https://venturebeat.com/2017/11/16/presscoin-is-a-cryptocurrency

    -for-investigative-journalists-and-their-readers/

    ⑦邓建国：《新闻=真相？区块链技术与新闻业的未来》，《新闻记者》201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