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与实践是相统一的,炽热的新闻理想不是只有一腔热情,它还需要在不断的新闻实践中得到验证、改善和巩固。新闻理想在实践中的渗透和碰撞,不仅容易引发情感共鸣,也更容易燃烧为实现新闻理想而努力奋斗的激情。
从业35年,如果非要我发出什么感慨,大概会是一句感叹——“新闻真不好干!”新闻工作一头连着党的纲领主张,一头连着群众的日常生活,要把两头接在一起、交融贯通,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如果没有理想与信念的支撑,怕是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我所理解的新闻理想
理想是同奋斗目标相联系的有实现可能性的想象;是对有根据的、合理的对未来事物的想象或希望;是人们在实践中形成的、有可能实现的、对未来社会和自身发展的向往和追求,是人们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奋斗目标上的集中体现。一言以蔽之,所谓理想,就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指向未来的,有实现可能的奋斗目标。
显然,理想属于人类特有的精神范畴。从主体角度区分,可分为社会理想和个人理想。所谓社会理想是人们对未来社会的经济、政治、思想、文化等各方面的向往和追求,是关于未来社会的预见和想象。所谓个人理想,主要指个体对自己生活、事业的追求和向往,是个人行为的方向和目标。
关于个人理想,从横向和纵向两个方面来说,不同职业的人和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理想。职业不同,理想也不同。当代军人的理想是保家卫国、实现强军梦;教师的理想是“千教万教,教人求真”;技术工人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大国巨匠。无数人矢志不渝地追逐理想,甚至为之献出生命。社会管理者、个体工商户、农业劳动者属于不同阶层,国家与社会管理者的理想是“始终把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一切工作的不懈追求”;个体工商户的理想是使经营能更好发展;农业劳动者希望辛勤的汗水终能换来丰硕的果实。
一名记者的理想是什么呢?何为新闻理想?作为一个抽象化的名词,新闻理想有多种不同的诠释。邵飘萍说“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范长江说“一个记者,如果能为一个伟大的理想而工作,那是很值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范以锦说“一张报纸办得好不好,与新闻人的新闻理想密切相关。有志于献身传媒业的新闻人,就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保持与时俱进的精神状态。”……曾获中国新闻奖一等奖的高鹏说,作为媒体人要“让世界知道真相,让生活更加美好,让社会更加和谐……”
我所理解的新闻理想就是在法律许可的前提下用自己的文本方式去追求第一时间报道事实,去追求报道事实的权利。通过这种追求来逐渐影响我们所能影响到的人或事,乃至社会环境。
有人说坚守新闻理想就不能“赚钱”,我觉得有必要探讨一番。新闻理想本身有着双重性,从本质上说新闻理想是一种操守,这种操守让新闻人坚守道德的底线,以客观的事实,从公平、公正、公开的角度说话。同时新闻理想也是一种思想,这种思想新闻人可以拿来在市场上进行“交易”——文章有思想,读者就愿意花钱去看;报纸有思想,读者就愿意花钱去买……操守监督着“思想交易”,而“思想交易”的实现则会产生自我的满足感和社会的认同感。笔者认为,作为新闻人完全可以在这种双重性的自我调节中,追求到新闻理想的一种理想化状态。
做一名合格的新闻工作者必须要有远大的抱负,将新闻理想和责任担当结合起来。2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上高屋建瓴地提出新闻媒体要“高举旗帜、引领导向,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团结人民、鼓舞士气,成风化人、凝心聚力,澄清谬误、明辨是非,联接中外、沟通世界”,这48个字,为新时期的新闻理想提供了最好的注解。
十个瞬间感动升华新闻理想
理论与实践是相统一的,炽热的新闻理想不是只有一腔热情,它还需要在不断的新闻实践中得到验证、改善和巩固。新闻理想在实践中的渗透和碰撞,不仅容易引发情感共鸣,也更容易为实现燃烧新闻理想而努力奋斗的激情。
对于笔者而言,正是在35年的记者生涯中,与典型同行,让我的新闻理想越发具体、明晰。
22年前,我陪孔繁森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14天,我问他:“为什么要二进西藏?”他笑着告诉我:“艰苦地区更需要人呐!”
1994年春节,徐洪刚为救下遭受凌辱的女青年,与歹徒殊死搏斗,身中14刀,他还用背心兜着流出的肠子,跳窗而下,使出全身仅有的力气,穷追歹徒,向前追了50多米,在他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路。事后,他依旧不改初衷:“如果碰到歹徒,我还会冲上去!”
8年前,我第一个报道了抗震救灾英雄机长邱光华。我说:“老邱啊!你已经退二线了,干吗要玩命地飞?”邱光华说:“我是周总理亲定的第一批第一代少数民族飞行员。面对如此灾难,我能不飞吗?”
也是在8年前汶川大地震,有这样一位父亲,当通知他来认领女儿尸体的时候,他趴在女儿脸上深深地亲了一口,两行热泪掉在女儿脸上,没有痛哭,也没有责怪,他说:“人死不可复生,天灾不可抗拒,但生活必须继续。”
6年前,我写了江苏科技大学教授景荣春,骨癌晚期转移背部,他用左手按着背,右手给学生板书讲课,到最后六件汗衫上都按出了鸡蛋大的洞。病床上的景荣春贴到我的耳朵讲:“我一个放牛娃能免费上大学,还能当到教授,全凭了共产党,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好想好想入党。” 当学校党委书记领誓“永不叛党”四个字时,景荣春高举的右拳还没有放下,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两颗泪珠顺颊而下。
两年前,全国劳动模范、河海大学节水专家彭世彰在作学术报告时突发心肌梗死,“轰”的一声倒在了三尺讲台,再没有醒来,终年54岁。他带领学生在祖国各地躬身科研,完全忘记了时间和劳累,更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我饿过肚子,深知‘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道理,农民松开的眉头,是对我最好的嘉奖。”这是彭世彰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麻风病人许真瑞卧床不起,畸形的病状、脚部溃疡化脓让初次来到麻风村的记者不由地想背过身,麻风防治专家张国成却一把抱过许真瑞的脚,仔细观察,然后从医药箱里拿出药品,耐心为他处理伤口。尽管张国成救助了成千上万名患者,但他依旧对自己十分自责:“我的病人们正饱受煎熬,而我却无能为力,我恨自己不是太阳,无法普照四方……”日记纸页上的褶皱,分明是斑斑泪痕。
一对叫王继才、王仕花的夫妇在全是石头,没有淡水,没有电,当然也没有网络,也不通手机的开山岛,一守就是28年。每天早晨,夫妻俩扛着红旗到后山去升旗。男的升旗,女的敬礼。由于台风错失女儿的婚礼,王继才说“家就是岛,岛就是国,守岛就是卫国。”
大雨瓢泼中,刚刚做完手术的赵亚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挪向”桃园,跪在地上,连溅到他脸上的泥巴都顾不上擦,就用手直接扒出垱口底部残剩的泥土,察看树的根部……对于这一幕,村民杜仲志永远无法忘记!退休后的赵亚夫选择去镇江最穷的村种田,他说:“我只想继续为农民做事,田间地头的累累硕果比任何荣誉都重。”
刚见到李银江时,他正捧着五保老人范广忠的脚,闻到老人的脚有异味儿,便端来水盆为老人洗脚。李银江说,抱着老人的头脚闻味道是他的一项日常工作。“老人身上有味儿,是我的疏忽!”有人曾问李银江是否对家人存有愧疚,他的答案是:“社会是个大家,在大家和小家之间,我先选大家,大家好了,小家的日子才能好。”
一个典型就是一面旗帜。他们的高风亮节让笔者觉得手中的笔分量更重。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写,一路见证各种生死存亡,一路捕捉各种感人瞬间,十句简短朴素的话语,十个催人泪下的瞬间让笔者的探索步伐更加稳健、有力;让笔者的新闻理想越发具体、明晰;让笔者的人生信念愈加坚定、纯粹。
理想愈纯粹,事业愈坚挺
万事贵在坚持。既然志存高远,就要在前行的道路上选择坚守。如果在新闻实践中不再坚守新闻理想,那么,新闻事业就会停滞不前。
随着信息爆炸和传播技术的发展,新闻从业者的新闻理想也在流变。新闻失实、有偿新闻、错误导向的新闻报道频频出现;新闻从业者的职业操守缺失、业务能力不足、专业素养下降、新闻同质化等现象日趋严重……
从本质上来说,这些现象都是新闻理想弱化的表现,这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结果,如个人对新闻理想认识的不足,社会教育对新闻理想的培养不够重视,市场经济下媒体经济利益与社会利益之间的矛盾等。
近年来,新闻行业内的一种现象让笔者格外忧心:新闻从业者的“出走”与新闻理想的“叛变”。
新闻从业者的“出走”,即原本心怀新闻理想的一批新闻人,陆续离开新闻阵地,另谋职业。以中央电视台为例,据不完全统计,近3年来近30位知名媒体人纷纷离职,步入仕途、回归家庭、跻身商界……新闻理想的“叛变”,即部分新闻人背弃新闻理想,对原本应该坚守的新闻理想口诛笔伐,与原本热爱的新闻行业“对着干”。
与新闻理想的弱化相比,新闻从业者的“出走”与新闻理想的“叛变”,更加值得深思,笔者认为,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主要源于以下两个方面:
(一)新闻理想不够坚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很多新闻从业者在刚入行时,对新闻行业抱有极大的热情,但与现实碰撞后,采访受限制、高危职业论的生存压力等让这些人一下深受打击,热情耗尽之后,或随波逐流,或消极萎靡,与新闻理想渐行渐远。
(二)对新闻理想的认识存在偏差。
“事业性质,企业化管理”的双重属性,决定了我国的新闻媒介在政治上必须恪守党性原则,新闻从业者的理想必须建立在党和人民的伟大事业上。而不少新闻从业者却将新闻自由主义视为新闻理想,将实现个人价值凌驾于党和人民的利益之上,如将新闻认为是巴结人际关系、享受便利资源的有效捷径,并在新闻实践中践行这样错误的新闻思想,形成不正之风。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批新闻人选择默默坚守,成为时代的忠实记录者,也成为群众利益的忠实捍卫者。“笔下有财产万千,笔下有毁誉忠奸,笔下有是非曲直,笔下有人命关天”,原新华社社长郭超人曾用这四句话道出新闻工作者背负的责任和使命。被业界称之为“中国的林肯?斯蒂芬斯”的调查记者王克勤,即便生活窘迫拮据,却依然坚守新闻理想,为弱势群体代言,担当社会责任。笔者做了30多年的记者,一直将记者这个职业视作生命。一辈子只做了这么一件事,却始终没有做够,因为我知道,虽然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记者,但我所记下的事情不止关于自己,更关乎着党和千千万万的百姓。
为何有人离开,有人沉沦,有人坚守?笔者认为,根本原因在于新闻理想的纯粹性。事实证明,只有纯粹的新闻理想,才能为新闻事业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内化为新闻从业者自觉坚守的信念。
那么,何为纯粹的新闻理想?笔者认为,纯粹的新闻理想,有以下两方面的涵义:
(一)看齐意识。做到爱党、护党、为党,为党的事业发展增砖添瓦。增强政治意识,在围绕中心、服务大局中找准坐标定位,牢记社会责任,不断解决好“为了谁、依靠谁、我是谁”这个根本问题。对于党报记者而言,为党发声,是责任更是使命。
(二)与人民的利益相一致。“作为新闻工作者,不能忘了自己在哪个国家,哪个媒体,为哪里的人民服务。”记者肩负着历史记录者、社会守望者、时代瞭望者的使命。如何才能通过著“妙笔文章”担起“铁肩道义”?要走基层,通过“望闻问切”,把对老百姓的真情汇聚笔端,将老百姓内心的真实需求反映给党中央。要转作风,改文风,俯下身、沉下心、察实情、说实话、动真情,推出有思想、有温度、有品质的作品。
安邦定国,文以载道。这个时代需要一批有理想、有抱负的新闻从业者,担当“党的政策主张的传播者、时代风云的记录者、社会进步的推动者、公平正义的守望者”。
(作者郑晋鸣系光明日报社高级记者、河海大学硕士生导师、第十二届长江奖获得者;河海大学硕士生许佳佳对本文写作也有贡献)
责任编辑:杨芳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