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战线》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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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有温度的镜头记录有故事的肖像

——从《老兵》谈纪实人像摄影的拍摄理念

● 肖 勇 《 新闻战线 》(

    经过两年的寻访,《老兵:百位抗战老兵影像档案》终于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出版,欣慰之余,感悟颇多。不只是拍摄过程,更多是拍摄理念。

    《老兵》一书所录一百位抗战老兵,或许不是头顶光环的英雄,或许没有立过显赫的战功,或许没有传奇感人的故事,但他们与我们心目中的许多英雄一样,都是构筑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基石。今天我们走进一个个抗战老兵,就是要为他们建立一部影像志,让老兵能够永远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定格在历史的长河中。

    这不是一本肖像摄影画册,这是一部抗战老兵的影像档案。摄影是有一定高度的真实,应该更多地指向对内涵和本质的把握。我更希望这部老兵影像档案,既隐含形象、表情、影调、空间关系、动作指向等摄影本体语言,又能淡化摄影本身那些形而上的传统美学范式,避开从摄影的视角审视和观察老兵,而从社会现实和历史文化的维度,让摄影自然介入,让读者通过观看,去慢慢感知、体味画面之外的内涵和情感。这也是我在《老兵》拍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表达方式和拍摄理念。

    观念先行:略显尴尬的主观表现

    美国著名摄影师亚瑟·罗斯戴尔说过:“当你选择一个城市作为报道对象,你完蛋了;当你选择一个社区作为报道对象,你很困难;当你选择一个街道作为报道对象,你可以办到;当你选择一个家庭作为报道对象,你容易很多;当你选择一个人作为报道对象,你成功了!”可是,100位抗战老兵,100个互不关联的独立个体,如何让观者从头至尾不觉得重复、单调和乏味?这是在两年的寻访拍摄过程中,我一直思考的问题。

    为此,我查阅了许多中外摄影名家的人物肖像作品和相关理论文章,为拍摄做准备,对于那些经典案例,我深知自己无法复制和模仿,抗战老兵的生活环境及身体状况,也容不得我去追求所谓的完美。

    除了收集整理老兵资料外,每次拍摄之前,我都会设计出几套拍摄预案,这对每一个专题摄影师都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首站拍摄地定在了刘老庄82烈士所在地——淮安市淮阴区。这里有着特别的意义,是我创作的起点。南陈集、码头、五里、古寨、棉花庄等有关的乡镇,挨个跑了一遍,我才发现,观念先行的程式化拍摄方式并不适合这些抗战老兵,事先设计好的方案,往往到了现场就失效了。

    一轮跑下来后,望着那些老兵照片,个个神情到位,精神饱满,张张构图精致,美感十足,反让我顿生迷惑:这是我想要的老兵肖像吗?我是不是太在意摄影本身了?总想着每张照片都能展现老兵最好的精神面貌,似乎唯此才能展现老兵不同常人的英雄风貌。忽然意识到,对那些历尽坎坷、已风烛残年的抗战老兵,不该让他们为了迎合自己的拍摄想法而强打精神,游离他们原本的生活状态,我应该从老人们真实的生活状态中抓取瞬间。

    瞬间抓取:难以避开的主观镜头

    一张好的纪实照片必须看不到摄影师的存在。拍摄抗战老兵,我应该成为老兵生活中的一个“隐形人”,我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老兵忘记摄影镜头的存在,等待老兵不再试图想着在摄影镜头面前表现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兵的拍摄也变得越发艰难和难以预料。常州的志愿者领着我赶到戴埠镇洪建村老兵钱义范的家中时,被告知老人生病,正在医院输液,我急忙赶往医院,在那里完成了拍摄。就在我结束了邳州市两位老兵的拍摄匆忙赶到睢宁时,当地志愿者却遗憾地告诉我,我要寻访的吴立桥老人几天前刚刚去世……

    这一轮寻访老兵的过程,虽说波折不断,意外丛生,但拍摄过程相对轻松。可不知为什么,看了这次拍摄的照片,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是镜头里自己主观的东西多了?为抗战老兵造像,摄影镜头必须既有深度又有温度。老兵的人生境遇和生活阅历,不是我们这些后人能够随意读懂的,我无权借助镜头,强加上自己的任何观点。他们的“故事”,同其经历的那一段特殊的历史有着无法割舍的关联,并且或多或少会在他们的面容、体态以及所处的环境里刻下一些印痕。我要做的,只是静静地观察,细细地感受,不能像一个匆匆过客一样“走马灯”似地捕捉老兵的生活瞬间,一味追求摄影的“决定性瞬间”,而是以一种“局内人”的视角,拍摄自然状态下的老兵。

    自然呈现:多元融合的理念提升

    真正深入到老兵生活当中用心去拍摄时,又有点力不从心了。我发现自己还没有真正弄明白什么是观看,怎么观看。我静下心来重新研读纪实摄影大师罗伯特?弗兰克、威廉?克莱因和戴安?阿勃丝等人的作品。我们甚至看不到一点摄影作为艺术存在的精致和优雅,他们勇于冲破陈旧的摄影条框,无视任何权威观点的存在,敢于在作品中充斥着不协调,这些拍摄理念深深启发了我:老兵肖像不能是单纯的图像注解,我要做的,应该让影像附着更为恰切的内涵和更为深邃的意义,比如,豁达、平静、平等、尊严……哪怕是迷茫、失落、隐忍或无奈。摄影真正呈现出的视觉张力,并非在形式和技巧上面,而是在心灵的感受上。这样才能让影像扩充读者的想象空间,从观看老兵表象,转向关注老兵命运,让影像更具故事性和纵深感。

    虽然这样会让拍摄难度增大,耗时更多,却让拍摄理念得以提升,我不再为达不到事先的设想而苦恼,也不再为抓取不到“理想瞬间”而纠结。一些真正有意义的画面常常蕴藏在平淡的生活里,潜藏在我们无比熟悉却又容易疏忽的场景中,没有激情澎湃的情感,也见不到迫不及待的表达,恰是在不经意间触动观者的心弦。在常州一家敬老院里,国民党老兵张一中老人,面对镜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盐城射阳的朱元龙老人,已卧床五年,神志不清……而无论遇到何种情况,我都会耐心地守候,静静地感受,努力搜寻与我拍摄理念的共振点。只有当老兵的姿态、神情,以及现场光线、背景环境等每一个细节都触动到我时,我才会下意识地按动快门。我的老兵肖像就是在用摄影镜头与老兵对望过程中产生的瞬间冲动——“这一刹那,我看见了!”

    每一个老兵的神情、体态和场景都是先于我而存在,我只是通过观察去发现那些看似平凡却容易被忽视的且具有画外之音的画面。我喜欢这种自然而然的拍摄方式——虽始于痛苦,却能达于壮美;看似即兴,却又源于厚重积累后的激情喷发;看似漫不经心,自然天成,却又蕴含着大智大美。

    每一个抗战老兵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希望老兵肖像能超越被拍摄者本身,最终构成一部丰厚的老兵影像档案。更希望读者在翻阅这些影像时,会有一点内心的躁动和不安。

    影像所传达的信息量不可能穷其所有,必须有文字来补充。因采访对象均年事已高,记忆力衰退,且多有语言表述障碍,只有尽可能精简,文字不难,只要真诚即可,否则就会愧对这些老兵。

    我不想让镜头中的老兵扮演单纯宣传者的角色,打上概念化的标签。在历时两年的寻访、接触和拍摄中,却又越来越感觉到一点——静水流深,也许心底里还偶尔有余波微澜,但对于我们这些匆匆过客,他们却更像是邻家的爷爷奶奶,熟悉而又亲切。我时常为他们身上的这种静默与随和所感动。是的,如果不是那段历史,他们原本普普通通。如今战争已成为历史,他们又终于得归这份并不容易的普通与平凡。所以,不必渲染传奇,也不必目光仰视,只需尽可能地贴近他们,走进他们。

    (作者单位:新华报业传媒集团视觉传媒中心)

    责任编辑:王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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