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战线》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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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热肠察世情”

——追忆谭文瑞先生

● 张 刃 《 新闻战线 》(

    朋友发来信息:谭文瑞先生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于7月29日病逝。读罢,我回复了一句话:大公报老人又走了一位,哀哉!

    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人们都知道谭文瑞先生是人民日报原总编辑,却很少有人了解他与著名的《大公报》的渊源。而谭先生的新闻生涯起步,恰恰就在《大公报》。

    一

    谭先生1945年毕业于燕京大学新闻系,适逢抗战胜利,他走上新闻岗位就进了刚刚复刊的天津《大公报》。更深一层的关系是,他在成都读燕大(抗战时期内迁)期间,连续三年领取到《大公报》设立的“张季鸾奖学金”,以助学业,毕业前一年又曾在重庆《大公报》实习。

    谭先生入职后,先是在津馆编辑部做国际新闻编辑,彼时,先父张高峰由大公报渝馆调津馆做要闻编辑,两人遂成同事(按说,我是称谭先生为“叔叔”的,为行文需要,这里还是称“先生”更恰当)。几十年后,父亲还常常回忆起他与谭文瑞、贺善徽、孔昭恺等先生四人共用一张大桌,对面夜班编报的情景。

    1946年初,我父亲与谭先生又先后调大公报北平办事处,与著名记者徐盈、子冈伉俪共事(大公报惯例,做一段时间的编辑或记者,就要轮换一下岗位,以培养新闻工作多面手)。当时,北平是华北政治、文化、军事中心,特别是国共美三方组成的军事调处执行部就设在那里。全面内战爆发前后,北平更成为一座“敏感”的城市,也是重要的新闻来源,因此大公报配备了强有力的采访队伍。

    不久,我父亲调东北当特派员,谭先生留在北平。这期间,他写了长篇综述,谈北平东交民巷的历史沿革,在《大公报》连载数日,不仅有对往事的剖析,更有对现实的针砭,影响很大。我后来读这篇报道,深为谭先生掌握的资料和分析的独到而折服。

    1948年初,香港《大公报》复刊,谭先生调港馆工作。1950年,他加入人民日报,是通过时任社长范长江的介绍,而范也曾是大公报人。事实上,新中国成立后,陆续调入人民日报的大公报人不少,而且多为骨干,如杨刚、彭子冈、高集……大公报确实培养了一批新闻人才。

    二

    余生也晚,我对谭先生的认知是在十年浩劫之后。拨乱反正中,先父几十年的挚友、著名漫画家方成重操笔墨,精神焕发,创作出《武大郎开店》《官商》等一批针砭时弊、讽刺丑恶的漫画,并且常常配有非常幽默或辛辣的短诗,作者署名“池北偶”。问父亲,始知即谭先生笔名,并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与往事。了解到他执笔起草全国人大常委会告台湾同胞书(1979年元旦),以及多次陪同国家领导人出访,我才知道谭先生还是国际问题专家。后来,我陪父亲从天津到北京看望方成伯伯及大公报诸老友,他与谭先生也恢复了联系。

    1985年,人民日报创办海外版,谭先生主其事。我父亲写小平同志视察天津夸赞青年工程师的报道、写陈省身教授回国创办南开数学研究所的新闻、追忆朱光潜、张伯苓、范旭东诸先生等多篇文章,都得到谭先生的鼎力支持。父亲说,他们那一代人的爱国情怀、新闻追求是相通的……

    三

    我最后一次见到谭先生,是在2004年10月。那次,大公报老记者、曾任香港《文汇报》代总编辑的曾敏之先生来京,设宴东兴楼,请大公报老友一聚。抗战后期,在重庆《大公报》期间,曾伯伯与我父亲同出采访,同室而眠,是莫逆之交。如今我有幸叨陪末座,是因为他们怀念老友,叫我去也是一番心愿。那天到场的有谭文瑞、吕德润、高汾、方蒙、李光诒等前辈,我是唯一一位晚辈。我给谭先生敬酒时,曾伯伯说,当年北平办事处的几位,经过几十年风雨,徐盈、子冈、高峰都已作古,文瑞最小,也是八十有二了。我知道,这番话的背后,是指他们几人都曾在后来的各种“运动”中“呛水”,命运多舛,饱经风霜。看着在座的这些出行都已困难的耄耋老人,想想他们当年都是中国新闻界的风云人物,真是感慨万千。

    我祝谭先生健康长寿。当他知道我也做了记者时,语重心长地说,高峰后继有人,希望你秉承记者天职,努力工作。这“天职”二字,颇令我深思,也鼓励我努力追求前辈未竟的事业。

    谭先生享年92岁,算得高寿了。追忆前辈,翻阅他的诗集,读到他写的几行自序,其中有“冷眼热肠察世情,是非曲直看分明”两句。我想,这应该就是谭先生一生为人为文的写照了。

    (作者系工人日报原副总编辑)

报人兼诗人谭文瑞
“冷眼热肠察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