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世界》：海外华人的心灵家园

    每个故事，都很精彩

    记者：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的定位是面向海外华人，国内的人看的不多，知道《华人世界》这个“非黄金时段”节目的观众估计也不多。请您先介绍一下这个节目吧。

    王静芳：《华人世界》是一档每期20分钟的人物纪录片。节目以故事化的表现手法，将外景画面与人物访谈相结合，纪录并讲述华人华侨在世界各地学习、生活、打拼事业的奋斗历程和独特感受，表现鲜活的个体生存状态。我们节目是2006年2月开始正式播出的，每周一到周五中午13点首播。不要误解噢——虽然不是所谓的“黄金时段”，但我们的收视率一直很好，在同时段保持前十名的位置。

    中文国际频道主要是针对海外，过去主要是宣传介绍国内的一些建设成就、历史文化，而从来没有给海外华人开辟一个窗口介绍他们在海外生活、奋斗的情况。一讲海外华人华侨，光环性的东西太多，国内的人并不了解他们在国外的生存状态。所以我们特别明确定位，就是讲好华人走向海外、在国外生活的真实经历和打拼故事。通过人物个体经历，反映出全球华人与各国不同文化间的融合与碰撞并存、成功与挫折交错的真实状态，折射出中华文化的优越性和强大的生命力。

    记者：杰出华人融入各国主流社会，能力、品质为世人所认同，这样的故事非常励志。而且很多华人怀揣着拳拳赤子心，在自身取得成功后，还不忘回馈祖国、帮助他人。节目反映了很多这样的感人故事呢。

    王静芳：真的非常感人！比如美国有史以来首位华裔市长黄锦波，从完全不懂英文的贫穷打工仔，到攻读医学博士、开设诊所、创办电视台、进军房地产和股票业，再到当选首位华裔市长，他的经历给我们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美国梦”，并且向世人展示了华人的才华与能力。

    再比如华裔科学家何大一，他是纽约洛克菲勒大学艾伦·戴蒙德艾滋病研究中心的教授。因为发明了“鸡尾酒疗法”，1996年被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为当年的年度风云人物。2001年1月，还被美国时任总统克林顿授予“总统国民勋章”。“鸡尾酒疗法”的普遍使用，使得艾滋病人的死亡率已经下降到了20%。该疗法虽然不能完全治愈艾滋病，但它是目前阻断艾滋病进攻的最有效的办法。

    去年12月，我们采访了香港实业家曾宪梓，他几乎一辈子都在从事慈善事业，特别是捐助大学生，“曾宪梓教育基金会”累计捐款11亿元人民币。他虽然身体很不好，但依然坚持每年都来大陆看看，很令人感动。

    这些人物不仅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也被国际主流文化所认同。

    记者：上个月，有部以新东方培训机构为原型的电影——《中国合伙人》，十分火爆。剧本原创、新东方“三驾马车”之一的徐小平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了他在加拿大留学时工作难找、甚至要去送外卖的艰难岁月。现在已是天使投资人的他，说起那段往事仍然唏嘘不已，我们也从中看到了初到海外的华人生存之艰难。

    王静芳：近些年出国潮盛行，我们的留学生，结束了学业之后想要在当地生存；还有一些人可能是在国内的生活不是很尽如人意，对现状不是很满意，也想到国外去淘金。大部分人以为外面遍地黄金，怀着一种美好的愿望留下来、走出去，可是真的身处异乡一个人打拼，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即使有高学历，一样找不到工作，都得从头开始做起。几经摔打，几经沉浮，凭着一股不服输的信念，一步步、一点点地拼出来。

    徐小平这样的“成功人士”可以开玩笑似地给我们讲故事，但更多的人，几乎都是含着眼泪来讲述自己那些艰难的过往。我们有必要、也有义务让国内的人了解华人在海外真实的生存经历，同时也反映海外华人艰苦奋斗、坚忍不拔的精神品质。说实话，外国人现在都有点怵中国人，说中国人“太能了”、“太顽强了”，“给点阳光就灿烂”。

    记者：政、商、学界的成功人士各有各的精彩故事，但我们也在节目中看到了一些开餐馆、做工的普通华人的故事。您选择故事的标准是怎样的？在您看来，什么叫做成功，或者说怎样去度量成功？ 

    王静芳：成功没有一成不变的标准。不论大人物、小人物，都是在自己的岗位上艰苦打拼，都有自己的奋斗史。更能引起观众共鸣的还是一些小人物，对普通人来讲更具相似性，更有亲近感。哪怕开一家餐馆，他都可以开得很好，这一样是成功。

    在选材上，只要是愿意打开心扉、愿意和我们倾诉，我觉得就有值得期待的内容。我们不排斥任何人。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每个故事都很精彩，都是值得讲述的。我们希望通过电视屏幕的呈现，通过这一个一个的个体故事，发掘出每个人身上不同的特点，展示全方位的华人群体形象。

    《华人世界》，我们的家

    记者：《华人世界》具有宽广的国际视野，讲述着遍及五大洲的华人故事。在这些各具特色的人物故事中，节目贯穿的理念是什么呢？

    王静芳：我们的口号是“华人世界，我们的家”——我们想建立一个海外华人的心灵家园、精神家园，想让每一个华人华侨一看到这个节目，就像找到自己的家一样。而我们要维护好这个家，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也有可能进入这个家园，每个人的故事都有可能通过这个家园呈现出来。

    记者：对于国内很多人来说，提到华人，想到的就是投资、圈地、“衣锦还乡”。然而通过一期期的节目，我们也看到了失意、无助和踏实奋斗，看到了身在他乡华人的打拼故事。

    王静芳：对于很多创业者来说，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甚至语言都不通，最基本的交流都有障碍。一边要生存，一边还要学习语言。有的人甚至没有钱去专门的学校学，只能用肢体语言与人沟通。好不容易淘到第一桶金，又可能因一次判断失误或是遇人不淑而从头再来。他们得克服精神上、心理上、物质上的重重困难，才能够站立起来。

    在国内你起码有固定的住所；但到了国外，全是陌生的环境，根本和想象的不一样。我认识澳大利亚的一个华人画家，刚去了那边都没地方住，只能去餐馆打工，9平方米的一个后厨，白天是操作间，晚上他就在那儿打地铺。你想想，光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对于一个知识分子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大家都以为是出国了，以为出国就会怎样怎样，可实际上呢——连个电话都舍不得打，即使打电话也要含着眼泪说很好很好，大家都以为你在天堂里呢。其实所谓“美国梦”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记者：《华人世界》的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能让被采访者褪下成功的外壳，打开心扉回首艰难岁月，这是很考验记者“功力”的。

    王静芳：是呵。刚开始的时候是很有难度的。我们会做一些样片拿给被采访者看，看完后他们就释然了，觉得把故事讲出来，更容易被大家接受。

    前一段我们在北美做了个女作家系列节目，这个群体比较健谈，但也容易把最真实的东西隐藏起来。那就要靠我们去细心挖掘，建立一种朋友式的关系，不断地交流，让她们把内心最深层次的东西倾诉出来。那可能是一些很零碎的东西，但也是最打动心灵的东西。

    介绍一个人不能只介绍他的成就，更要看到他背后的不易、挫折与失败。比如这些成功的女士，在面对镜头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弄得美美的，但当她们说到那些坎坷经历的时候，就顾不上外在的东西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很强调细节，细节是怎么构成的？真实性是丰满的东西，每个人都有最柔软的地方。通过我们的节目，应该让每个人变得更立体化、更丰富更饱满。

    记者：听说很多海外华人一看到《华人世界》节目组的人，就扑上来抱头痛哭。《华人世界》似乎与远在他乡的观众已经建立了一种亲人般的关系。

    王静芳：真的是这样！我们去到国外也好，华人朋友回来也好，一听说我们是《华人世界》的，就亲切得像见到自己的家人一般。他们在国外有着太多的孤独太多的心酸，每个人心中的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们节目给了很多华人精神上的鼓励、激励。观众经常会给我们发邮件、打电话，表达他们对节目的喜欢。

    我们作为主流媒体，除了做节目和观众交流，其实每个人都是国家形象的代表。我们用自己的亲和力，和大伙儿融为一体，成为一家人。现在真的可以说是“亲人遍天下”了（笑）。

    记者：节目开播有7年多了，展现了非常多在各国奋斗的华人故事，观众们都很好奇，怎么找到那么多各国各个行业中的华人精英？ 

    王静芳：国务院侨办、侨联会给我们推荐一些人物，比如侨领，还有一些比较成功的政商界大人物，外交部也会推荐一些。

    我们栏目自己也会去发现、了解。大家都来推荐，被采访者又推荐身边的人，还有很多就直接给我们发邮件、打电话，或者直接找到我们栏目组的编导。各种渠道都有。

    主题策划，凝聚华人

    记者：最近《华人世界》正在播一组系列节目《客家足迹行》，讲述国内客家人的历史和现状。为什么从海外华人故事跳到国内客家人的故事了，这跟节目的定位是不是有冲突？

    王静芳：因为这个群体跟《华人世界》关系很密切，只能由我们来做。早在10年前，我们当时的台长就说过想做一个客家人的节目，由于条件有限，就搁浅了，但一直念念不忘；去年的时候，台里终于策划做一个百集系列，就是想展示这些客家人。

    客家人是汉族的支系，他们常说的一句话“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客家人”。客家人迁徙历史很长，有一种说法是上千年了，有的说几百年，学界还没有一个定论。但客家人身上都带有这个族群特别明显的品质特征：勤劳、团结、孝道为先、崇文重教、不畏艰难，等等。

    通过采访现在的客家人，我们才能了解当年他们那种从娃娃抓起的崇文重教。到处都是祠堂，到处都是先辈的画像。从这个祠堂、这个村出去的人，每到重要节日，都会重新回到村子里，甚至海外出去的人，都要回来祭拜先祖。

    这些对我的触动很大，我也是北方人，但我们从来没有这种重视家族的教育。他们这种凝聚力非常震撼人心。

    记者：这个主题策划很给力，不仅展示了客家人强大的文化生命力，也把在外闯荡的华人的心凝聚在了一起。

    王静芳： 海外华人中客家人占了很大的比例。我们都知道“下南洋”，其实就是客家人“下南洋”，先到港澳台地区，后来再去东南亚的那些国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由于某些国家掀起了反华浪潮，当地华人不得不进行“二次迁徙”，从东南亚再迁到美洲、欧洲。客家人生存能力非常强，有人说“一根扁担一根腰带，他们就能闯天下”，所以客家人遍布于世界各地。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根”，是不会忘的。

    记者：《华人世界》集知识性、故事性、哲理性于一体，谢谢你们给观众提供了这么精彩的节目！

    王静芳：其实我们自己也被感动着，了解越多越觉得我们工作的意义之所在。作为央视就要更多地承担着一些社会责任，客观真实地反映人们的生活，不能主观去渲染一些东西，也不能把你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同时还要考虑观众的需求，他想从中学到什么、悟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