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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恩师卢光武先生

中国驻挪威王国大使 易先良 《 人民周刊 》(

    今年是母校湖南衡阳新民中学成立100周年。沐浴着湖南新民运动的新风,新民中学应运而生,它的创办者是湘南最早一批共产党人和当地进步乡贤。

    第一次听说新民中学是50多年前的事。六七岁时的一个晴好上午,我随爷爷上山砍柴,爷爷指着衡阳市区方向一个小山包,说那个山上的两栋二层建筑就是新民中学,希望你将来也能去那儿上学。

    遂爷爷所愿,1979年9月5日一大早,我挑着80斤大米,怀揣65元学费和40斤粮票,徒步近10公里赴新民中学报到。行前,家父说,家里在建房,就不送你了,到学校若遇到困难,可去找卢老师。

    由于迟到,学校新生报到注册处已经关闭。陪伴一担大米,我在学校那棵桂花树下坐着,见到年长的就说要找卢老师。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正捂着脸觉得无助时,一位微弯着腰、表情严肃但又不乏慈祥、年约半百的汉子来到我跟前,“我是卢光武,你找我?”我赶紧站起来,盯着他的布鞋说,“我父亲让我找您”。这半个小时真有度分如日的感觉,担心学校可能将我拒之门外。

    光武先生引领我到总务处,很快办妥了入学手续。他又领我到122班班主任伍后恕老师家。伍老师是典型的湘妹子,秀眉一竖,“你还记得来啊!”光武先生打断了伍老师的可能呵斥,“他挑着一担米,走了20里来的”。伍老师的气一下子消了,掏出一张教工食堂的餐票,让我去吃午饭。

    在伍老师的秀眉横对下度过了高一,她似乎从来没有表扬过我,因为我的成绩和表现让她失望,尤其是她的化学课,我总是在六七十分,再加上抽烟和每周六必须回家、周一早上才返校的坏习惯。“你如果能考上大学,我把你的鞋子提到大学去”,她用这句颇赋激励又极具刺激的湘语将我送进高二。

    伍老师的餐票和犀利与柔美让我记忆深刻。40多年过去了,我常常回味起那顿午餐和她的师道威严与师风慈善。

    高二的班主任恰巧是光武先生。他身负多年政治运动的伤痛,未在学生面前有任何表露,这是他那一代人的风范,难能可贵。他不苟言笑,对学生视同己出。当时,我患有严重关节炎,他和师母为我煎制中药两个余月。师母敲打教室窗户、轻声唤我服药的那一幕幕至今历历在目。

    光武先生特别阔达,批评教育学生时也很讲究技巧。班上一学生可能是高干子弟,调皮捣蛋,还声称有后台。一次语文课上,光武先生讲了几段李杜不畏权贵的诗词,话锋一转,“有的同学调皮捣蛋,还说有后台。我的后台是邓小平,‘四人帮’都被他抓了。”后来,这位高干子弟不仅收敛了,成绩进步也很大。

    光武先生有时也风趣。7月的湖南,湿热难耐。我们班40多个男生住在一间不足60平方米的房子里,20多张上下铺木床挤得满满当当,同学们很难熄灯即入睡。临高考前一个晚上,光武先生照例夜巡。他在窗外喊一声,“心静自然凉”。我刚好睡在靠窗上铺,不加思索地回了一句“您这是唯心主义”。他默然离去。7月下旬,高考成绩出来了,学生们返校填志愿。我填的志愿是法学或中文。光武先生大笑,“你应该学哲学,唯物唯心分得很清楚”。我从没见过他如此畅快与悉怀。

    最令我难忘的是光武先生的包容。一次课间,我在学校回廊的一角抽烟,正好被他看见。他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当天晚上,他找我单独谈话,“有瘾?真戒不了?”我十分忐忑,不知如何回答,说了句“一天两根”。过了几天,他让我坐到最后一排。后来我才得知,他用心良苦,一则为了方便师母叫我服药,二则可能便于我下课时出去过口瘾。这是包容还是纵容?我一直理解为包容,或许我理解有误。当时升学率只有4%,多数学生底子很薄,加之实际上只有一年半的高中学习时间,同学们内心紧张是普遍的。光武先生一直设法减轻每一个学生的压力,他的口头禅是“莫紧张,今年不行,明年再来”。

    新民中学短短两年的高中生活,将一个粗野顽劣青年送入了大学殿堂。若非光武先生和伍老师等一众恩师的悉心培养,这是绝无可能的。他们中不少人是刚刚从牛棚中解放出来的,却以饱满的热情,无我忘我,全身心投入教书育人。光武先生,无疑是那个时代班主任的代表与典范。

    值母校百年华诞和教师节来临之际,写下这些文字,深切缅怀恩师光武先生,并真诚感谢母校的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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