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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龙的“滑铁卢”

本刊记者 付冰冰 《 人民周刊 》(

    2018年12月,居住在法国巴黎的人们体会到了与往年不同的圣诞氛围。就在本月初,一些身着黄色背心的暴力分子在法国著名地标建筑凯旋门、香榭丽舍大街等地蓄意借机打砸抢烧,使示威演变成严重的暴力骚乱。

    一位头戴防毒面罩的示威者高高举起手中的橙色烟幕弹,在他身后,数百名示威者高唱法国国歌《马赛曲》,一边抗议法国政府提高油价并进行示威游行,一边高喊“马克龙辞职”““陷入困境的人们,让我们杀死资产阶级!”的口号。

    至此,从2018年11月初开始发酵的“黄背心”运动再一次引发社会关注,人们甚至在社交网站Facebook上看到了这样一张照片:被珍藏在卢浮宫的、取材自法国大革命的《自由引导人民》画像被网民复刻成电子版,并且画中主要人物也“穿”上了黄背心。与两百多年前的这场革命不同的是,前者是法国人民与18世纪贵族及特权阶层之间的对抗,后者是法国选民与政府之间的对抗。正如“黄背心”运动代表之一穆罗所说:“这项运动揭开法国数以百万计民众的生活是什么模样。” 

    然而事态发展却令“黄背心”运动推动者始料未及,最早推动法国“黄背心”运动的穆罗接受英国《每日电讯报》采访时称,这场在本国范围内的运动如今已遭“极端主义者及无政府主义者”劫持,“不仅不受政府、政党、工会控制”,甚至连参与运动者也无法控制,“像是一场海啸,海浪仍卷在空中,我们等着它下一次拍击地面”。

    另据《今日俄罗斯》12月17日报道,法国总理爱德华?菲利普于12月16日对《回声报》承认,政府在过去五周处理“黄背心”抗议活动时犯了错误,“我们没有充分听取法国人民的意见。我仍然相信,他们希望这个国家能够改变。”

    金融危机下中产“背锅前行”

    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经济研究室陈新主任对本刊记者表示,自2008年欧洲金融危机以来,十年之间,欧洲百姓的贫富差距逐渐扩大,中产阶层的收入持续下滑,此次提高燃油附加税的改革政策直接影响到了法国中产阶层的日常出行与生活质量。

    国际舆论普遍认为,增加汽油燃油税是法国此次“黄背心”运动的直接导火索。在法国,私家车主的后备箱里都会备上一件黄背心,当行使路途中车辆发生故障时,黄背心的反光涂料可以引起来往车辆注意从而保证车主安全。马克龙实施汽车燃油税改革之后,提高了很多住在郊区、以私家车作为通勤工具的中产阶层的生活成本。

    但是随着事态的进一步演变,越来越多的中下阶层通过网络、街头游行的方式来传递对马克龙改革结果的不满——“代议制”没能解决中下阶层的诉求,“黄背心”运动成了一种不得已的表达途径。

    陈新主任表示,资本既是欧洲金融危机的引发者,同时也是受益者。虽然马克龙上台后推行了一系列改革,但总体来讲仍然代表资方利益。与此同时,处于社会底层的法国贫困阶层已无下降空间。事实上,欧洲金融危机十年过程当中,受损的只有中产阶层——收入不断下滑、社会地位不断削弱。

    在欧洲全球化进程中,以劳动阶层为主体的左派日渐没落,右派逐渐壮大。甚至出现了右派打着左派的口号来做右派想要做的事,从而进一步侵蚀左派的传统阵地。陈新主任表示,当左派、右派,中左、中右上台都难以解决社会问题时,从历史发展的规律观察,很容易出现极端力量、极端事件。

    早在2016年3月,以通宵演讲、辩论批判金融资本的法国巴黎“黑夜站立”运动就已在法国50多个城市掀起民意浪潮,该运动甚至出现在欧洲其他国家。2018年爆发的“黄背心”运动影响辐射周期较前者更长、波及范围更广,包括比利时在内的欧洲国家已经出现苗头。

    陈新主任指出,欧洲一体化初期首先实现了商品自由流动,随后,劳动力在受限制的情况下实现了部分程度的自由流动。但由于资本本身具有逐利特点,因此资本会向劳动力成本偏低的地方流动。

    因此相对于老牌发达国家而言,当资本撤出时,早期的中下层与如今的中产阶层的利益难免要面临被重新洗牌、切割的局面。资本撤出的后续连锁问题,对于这些人而言是一个带着问号的挑战。

    “富人总统”的改革“滑铁卢”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陈晓径对本刊记者表示,从法国总统马克龙的执政成绩单来看,国际外交得分与国内经济失分形成对比。

    2017年,年仅39岁的马克龙当选法国总统曾引发舆论广泛关注。客观而论,这位前任经济、工业和数字部长外交能力出众:重视维护法国在国际事务中的领导力,如在联合国力推《世界环境公约》并取得成功,隆重纪念一战结束百年,“黄背心”运动持续发酵时不受困扰地访问乍得,且尤其关注妇女问题等。但偏偏在国内经济事务上逐渐失去民心,被前任总统奥朗德抨击为“岂止是富人的总统,明明是巨富者的总统”。

    而“黄背心”们最为忧心的恰恰就是经济问题。“黄背心”运动核心人物、《请降低燃油价格》请愿书发起人璐多斯基这样忆及事件起因:“和大家一样,我开着车,注意到汽油价格不知为何一直上涨。于是我查找原因,发现2/3的钱都用来交税了。”

    有评论认为,请愿书的焦点在于驾车人的购买力,人们深深不满,才在全国范围内接力签名超过100万之多。另一位“黄背心”运动发起者德鲁埃身为卡车司机,对用车人群购买力的缩水更有直接体会,一直强调必须降低燃油价格。

    公民力量缺乏合理管控

    陈晓径认为,“黄背心”运动席卷法国,很大程度上是公民力量缺乏合理管控使然。其官网首页“愤怒的法国”直指公民权利:“只问一个实质性问题:您是否支持公民声音能够最终被听见?如果是,那么和我们一起努力实现吧。”“黄背心”们声称“既不代表政党利益,也有限接纳工会参与”,只为公民发声。

    但显然,在实际运动中公民力量失控。陈晓径分析,政府并非缺乏合理管控的能力,而是缺乏相应政策和法律工具。迄今为止,法国政府对“黄背心”的处理较为克制。政府克制态度的主观原因在于不愿过度打压公民社会为代表的非政府行为体,在法国乃至欧洲的政治生活中,后者一直是重要的利益攸关方;而客观原因则是,受言论自由、人权观念等舆论压力,类似惩罚打砸抢者的法令往往难以最终被制宪会议通过,至今只有2006年针对球迷骚乱的法令成功推行。

    陈晓径分析,“黄背心”运动折射出一个重要问题:法国在国际环境事务中的领导力悖论——内功欠佳,外表强悍。内功欠佳表现在:据多家机构观察,法国在国内生产总值、科技创新能力等经济相关指标上虽居全球前列但并不冒尖;外表强悍体现为: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法国一直在全球环境气候治理中保有令人信服的领导力,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2015年主办《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1次缔约方会议并促成人类历史上第一份适用于所有人、有约束力的国际气候协议。

    “黄背心”运动的导火索是民众抗议燃油价格上涨,而政府加征燃油税的意图在于促进法国经济、生态转型,从而改善长期以来受到诟病的“外强中干”环境事务领导力在国际舞台上的形象。“黄背心”运动并没有结束,法国的经济、生态转型亦举步维艰,有待后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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