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突然反腐的背后

    沙特的一系列作为，是“宫斗”还是改革？是经济低迷的心急举措，还是果断切断特权的行动？这场突然反腐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管怎样，我们看到，沙特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

    2017年11月4日——多年后，沙特历史上一定会回忆起这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这一天，一场史无前例的反腐风暴席卷沙特阿拉伯，包括11名王子在内的数十位沙特“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纷纷落马；这一天，胡塞武装向利雅得国际机场发射的一枚沙特认定是伊朗提供的弹道导弹被拦截；这一天，黎巴嫩总理萨阿德·哈里里在沙特访问时宣布辞职，并指认伊朗干涉地区国家内政。

    同一天发生，机缘巧合还是各有打算？不管怎样，这些事件都指向一个85后的执政者——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那么，沙特的一系列作为，是“宫斗”还是改革？是经济低迷的心急举措，还是果断切断特权的行动？这场突然反腐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中国前驻沙特阿拉伯大使吴思科11月22日接受《人民周刊》记者采访时分析，沙特目前正处在一个双转型阶段：一方面是王室继承转型，另一方面是社会转型，这样的时间节点，掀起反腐运动，为年轻的穆罕默德王储顺利继承王位、王权的平稳交接扫清障碍。

    “这次行动不是突然而来，也不会突然结束。”吴思科认为，此次反腐还将持续一段时间，这是一个过程，如何处理好各方的利益关系，考验着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的智慧，当然，“国王萨勒曼不会在这个时间让位，还要帮助王储走完整个过程。”吴思科说。

    “反腐风暴”席卷沙特

    11月，沙特掀起了闪电抓捕行动。

    “华尔街见闻”报道，沙特国王萨勒曼11月4日下令成立反腐委员会，指定32岁的萨勒曼王储为领导人。行动中，11位王子、4位现任部长和数十位前任部长率先被捕。

    前国王阿卜杜拉的儿子、国民卫队司令米特阿卜，号称“中东巴菲特”的沙特首富瓦利德王子，现任经济和计划大臣阿蒂勒、前利雅得省省长图尔基，前财政大臣阿萨夫，以及前皇家典礼局局长，前沙特航空公司总裁，前沙特电信公司总裁，前投资总署署长等沙特军政商界重量级人物，无一幸免。

    其中，王子瓦利德拥有财富190亿美元，Mohammed Al Amoudi拥有101亿美元，Saleh Kamel拥有37亿美元。这三人的资产总额就高达328亿美元。

    同日沙特金管局证实，已指示银行冻结1200多个银行账户，多数为个人账户。媒体报道称，沙特政府的目标是在此次反腐行动中没收价值8000亿美元的现金和其他资产，全部充公。这无疑有助于填补近年来沙特外储的持续缩水。

    此次反腐风暴范围之广、规模之大、影响之巨，在沙特、中东地区乃至世界范围内前所未闻。

    对于此次反腐风暴，国际舆论看法不一。吴思科认为，反腐行动发生在两个转型时期是必然趋势，趁国王老萨勒曼在位，还具备影响力，新王储“冲锋在前”，免去了王室一名最杰出王子的大臣职务，并逮捕了其他一些王室成员，此次反腐行动为新王储可能登上王座扫清了剩余的障碍。

    通往储君之路

    在沙特这样一个原本“兄终弟及”的王位继承制度国家，穆罕默德通往储君之路，毕竟充满坎坷。

    从沙特历史来看，以沙特国王为核心的沙特王室是掌握沙特政治、经济和宗教的中枢神经，王室的动向就是沙特国家形势的动向。鉴于沙特国王在沙特的政治生活中既处于统治性地位，也处于风暴的风口，沙特国王能否顺利继位事关沙特政治稳定。

    2015年1月，时年79岁的现任国王萨勒曼继位，在上任之初，他按照“兄终弟及”的原则，任命自己最小的弟弟穆克林为王储兼第一副首相，侄子纳伊夫为副王储兼第二副首相和内政大臣。然而，上任仅三个月，他就废除了穆克林的王储之位，由纳伊夫接替。2017年6月21日，他又把纳伊夫废除，宣布由自己的第8个儿子、现年31岁的穆罕默德接任王储。

    两次易储过程看似平静，但彻底打破了延续六十多年的王位继承规则，其在王室内部引发的震荡和不安可想而知。因此近年来，沙特可能发生政变的传闻一直不绝于耳。

    曾经多年驻沙特的大使吴思科表示，半个世纪的传承发生了变化，这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运用反腐的办法，对可能发生的政变力量进行打压，展现了老萨勒曼高调“强手腕”的一面。

    在吴思科看来，这次反腐取得了预期的效果：第一步，对潜在的威胁有所控制。在沙特有继承权的王储队伍庞大，在萨勒曼继承王位后，沙特王位出现从二代王子向三代王子过渡的趋势，围绕沙特王位继承的斗争更加激烈、更加频繁。第二步，如何理顺摆平这支队伍，需要有个过程。如何处理好继承权王储之间现有的平衡是关键，“此次反腐运动只是个开头，结局还需要各方努力。”

    那么接下去该如何平衡呢？吴思科表示，一种是强有力的打击手段，比如现在的反腐行动；另一种是从利益和地位上给予平衡各派王室的力量。对于外界传言老萨勒曼马上退位的消息，吴思科认为不属实。国王萨勒曼还要持续地“扶持新王储一段时间”，转型是大势所趋，平稳过渡是个考验。

    改革的十字路口

    与王位转型的坎坷相应的，是沙特正在面临的另一个转型：社会经济转型。

    低油价带来经济低迷、失业等危机之后，沙特民众呼吁改革，沙特王室也急于重塑一个强大、稳定、进步的形象。

    2016年4月，时任副王储的穆罕默德便推出了“2030愿景”，明确改革的路径是摆脱石油依赖症，成立巨型国家主权基金、推行估值2万亿美元的石油公司沙特阿美IPO、扩大境外投资，经济实现多元化，让沙特从一个石油大国转型成为金融大国，从资源输出转变为资本输出。

    除了国内火烧眉头的社会经济改革，年轻的新王储还干了两件大事，一件是也门战争，一件是封锁卡塔尔。

    “也门战争是立威，但这么多年不是‘加分’，和伊朗的矛盾现在也很突出。”吴思科认为，沙特希望通过外部强力和激进的措施提高国际威望，如此处理目前的地区关系是欠妥的。他认为，地区关系还是应该以接触方式和平解决。

    任前驻沙特大使期间，吴思科就建议：“邻居是不可以选择的，可以选择的是相处之道，不应该是对抗，而应该是和平共处。”“地区处在转型平衡中，新的秩序还没有建立起来，这个过程需要各方平衡。”他说。

    内忧外患，沙特王储的改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