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动力可不全然是来自鲜花、美女、掌声,我的动力就两个字‘羞辱’。一个是自己做的脸红的事儿,一个是人家对我的侮辱。”
不久前,韩美林被授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平艺术家”称号,这是中国美术界获此荣誉第一人。国际上获得这一称号的,还有加拿大歌手席琳·迪翁、英国歌唱家莎拉·布莱曼等。韩美林回忆说,登台领奖前后自己都在发高烧,唯独站到台上致答谢辞时,状态超好。“够神奇吧。很多朋友说我是外星人。”他说,心态不老,就不老。
守传统
画室地板上,铺设着很大一块蓝印花布。原来,不久前韩美林特意去了一趟江苏南通,他要给“蓝印花布”这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重新设计图案纹样,帮助当地手工艺人把产品推向市场。“你们不知道吧,我是学印染出身的。”1955年,18岁的韩美林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成为第一届染织系学生。
韩美林想把它运用到旅游品上去,而且,画案上已经摆上了好几款完工的手提袋。“国外的客人来了,提上蓝印花布袋,一看就是中国的、传统的,但是又很现代,多美啊。”他透露,国际品牌爱马仕和罗意威有意与他合作,把中国元素融入设计。在韩美林看来,意识的改变,能推动艺术往前走。
去年12月底,国内第三座韩美林艺术馆在银川开馆。与北京馆、杭州馆不同,它要突出当地的岩画特色。同时,他筹备多年的四部《天书》在今年推出第二部。这里面包含了他从国内各地甲骨、石刻、岩画、古陶、青铜等历代文物上搜寻记录的数万个符号、图形和金文等,虽然已无人能识别,但承载着民族深处的记忆。
走民间
韩美林对传统艺术的偏好,从他画室内的摆设就可见端倪。在一幅幅色彩缤纷的字画的映衬下,沿墙立着一长溜儿阴沉木、金丝楠木等珍贵木材精雕细刻而成的椅子。“这些都是沉在水底几千年的好东西啊,你不走到民间去,又怎能遇见它们。”他口中的“走民间”,即是延续了将近40年的“艺术大篷车”。由于坚信中国最美、最好的艺术在民间,韩美林把每次下厂、下乡、下基层时的“自”驾车采风行动统一冠名为“艺术大篷车”。
据他介绍,“大篷车”去年行程2万公里,今年3万5千公里,历经非洲、欧洲,马上要去印度、尼泊尔;而在国内,下去一趟总要有几个月,今年在河南禹州钧瓷厂,一待就是半年,江苏宜兴紫砂车间也逗留了两三个月。
让韩美林印象尤为深刻的,是在陕北遇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创作《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民歌原作者,“那时候他穷得饭都没得吃,穿一条棉裤,连秋裤都买不起。我给他钱,他朝我下跪,我受不起,我是来向他学习的。”韩美林说,自己的书法有阴影、起伏、浓淡,线条如同旋律,正是受音乐的影响。“我这一生都不画重样的,可见我在下面生活起了多大作用。”
带学生
身为清华大学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博士生导师,三年前,韩美林曾有过一番惊人之举——他在清华大学招收博士时获得校方特许,破格免考英语,而且所带学生不用学英语,而这也开了中国教育的先河。目前国内艺术院校招收硕、博士生时,考生英语成绩只有达到学校规定的合格线才能进入复试。
今年他的首批博士生陆续毕业。不过,他似乎对继续带博士没了当初的兴致,“今后招生要谨慎了。你不跟我好好搞创作,成天搞什么理论,发表两篇学术论文就算毕业了?学艺术的,哪能离得开动手实践?”
在韩美林看来,如今的研究生培养制度存在不少问题。“有个学生研究生毕业到我这儿来,他告诉我,就见过他导师一次,前后半个小时。我们那时候可不是,导师走到哪儿都带着我们。”韩美林回忆,周恩来总理曾召集周令钊等艺术界大腕儿商议人民大会堂吊灯的方案。当时政协800人的小礼堂,吊灯就已重达21吨。要按照比例,人民大会堂安装个吊灯可就不得了了。陪同老师周令钊一同前去的韩美林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老师在他随身带的速写本上,画出满天星图案。周总理当即撕下那页纸就算敲定了。”
韩美林现在每天还花4个小时看书,这两天正在看有关土匪抗日的内容。对于那些潜心投身艺术的青年才俊,韩美林希望他们也多看些历史书、哲学书。“包括诺曼底战役、卡廷事件,有多少科学家、艺术家死在里面了。多读历史书,对创作也是动力。”他说,“人的动力可不全然是来自鲜花、美女、掌声,我的动力就两个字‘羞辱’。一个是自己做的脸红的事儿,一个是人家对我的侮辱。”韩美林介绍,“文革”期间,他手掌上的骨头被造反派踩断;脚背被人放一根杠子,俩人往上跺,6根骨头粉碎成40多块。“现在天天还疼啊。不过,它越疼我就越画,带劲儿,它反而成了我的财富。”
“艺术家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是专家式,现在是杂家式。以前你闭门画牡丹、梅花就可以,现在必须要关心人类、水、污染等。如今大数据时代,也就是比特时代,信息来得快,门类也多,不跟上这个时代,你就是个匠人。”
今年12月底,韩美林将在国家博物馆举办“八十艺术大展”。“与5年前的那次展览相比,规模更大,作品将占据国家博物馆8个大厅,5000件作品都是这几年里创作出来的。”他一边说,一边拿胳膊在空中用力划出一道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