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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媒体时代的两个舆论场

相对于第一舆论场的有秩序而言,第二舆论场则没有。第二舆论场用情绪说话的特征极其明显,人们用转发行为就表达他们对某些事的立场。

魏武挥 《 人民文摘 》(

    曾经,时任人民日报社社长张研农在复旦大学的一次公开讲演中,提到了“两个舆论场”。他引用了一句网上的调侃:“看半天微博,要看七天《新闻联播》才能治愈。”不仅人民日报社社长这样高级别的宣传官员承认中国存在两个舆论场,但凡经常泡BBS、混微博的普通人,也会有这种体验。

    两个舆论场的形成——

    后媒体时代的重要特征

    的确存在这样的观点,两个舆论场是中国特色。这和我国的传媒体制有关。中国不仅存在着官方色彩浓厚的所谓官方媒体,也大量地存在着看似官方色彩不浓但实际被官方所管控的所谓市场化媒体。而对应的,在BBS、微博之类的网络服务中,个人色彩明显,官方管控相对薄弱。于是我们经常会看到,有些媒体的总编辑在微博上的话语,和他所在的那家媒体的论调,截然不同。

    但我并不完全认同这一点。两个舆论场不仅仅是中国的特色,虽然这其中有中国独特的媒体体制原因,但更多的则是互联网的原因。两个舆论场是后现代社会的必然结果,它很难说是中国特有的现象。意识形态领域中的多元化已经不可阻挡。只不过,如果非要说有中国特色,那就是中国在政治(包括大量无法上升为政治事件但其实和政治有关的社会事件)这个意识形态领域中两个舆论场特别明显罢了。

    两个舆论场的特征:一统VS离散

    姑且把因媒体而形成的舆论场称为第一舆论场,把因用户贡献内容而形成的舆论场称为第二舆论场,很显然,两者截然不同。

    第一舆论场是大一统式的,它有一个主旋律,一个主意识形态,一个主价值观。它的背后不仅是政治,还有数千年承袭下来的文化。标新立异的媒体不是没有,但不是主要的。观点另类也不是没有,但依然不是主要的。第一舆论场上的进化是相当缓慢的,很难想象在社会还算大体稳定的前提下一夜之间产生巨变。

    但来自用户的逆袭的第二舆论场——虽然在表达上我把它统而称之,其实相当散乱。微博上并不是简单的“左右之分”,所谓的“五毛党”“美分党”也不是紧抱成一团。在第二舆论场上,个人的看法是,在先发后审的机制下,把关人其实就是个人自己。

    微博(博客)的舆论场当然带有很大的表演成分,一些人为了吸引更多的粉丝或读者来比较夸张地表达。BBS的表演成分稍许少一点,但为了一个帖子的点击量,发布者也会尽可能地用“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方式来写作。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其实就是个“异”字。这里不仅有与主流表示“异”,同样也有与第二舆论场中的某些观点表示“异”。

    当受众变为传者时,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比如与主流异见能彰显自己卓尔不群的品位和见识),解构已经结构好的内容,成为互联网上每秒钟都在发生的事。媒介有媒介的一套伦理和戒条,它们产生的信息是组织生产的信息。但个人却只有个人的好恶,产生的信息融入了大量个人的特征。一样米养百样人,当人真正意义上将自己融入自己所生产的信息时,千奇百怪、论调迥异、支离破碎,就再正常不过了。

    相对于第一舆论场的有秩序而言,第二舆论场则没有。第二舆论场用情绪说话的特征极其明显,人们用转发行为就表达他们对某些事的立场。通常意义上,个人不会有这个心情也不会有这个可操作性去验证每一条微博所代表的事实与否,他们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态度。在第二舆论场中,立场即真相这一点,远远超过第一舆论场的。

    当然还必须要注意的一点是,不同的人媒介素养不同。有些人会谨慎克制地来表达态度,但有些人则不会,而有些人则真的相当容易轻信。故而,无论是主观上的立场,还是客观上媒介素养之类的技能,它们的不同必然导致第二舆论场并不像第一舆论场那样铁板一块。而互联网的诸多亚文化群落,便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

    如何应对两个舆论场——

    用公众喜欢的方式表达

    两个舆论场在特定的情况下会发生激烈的冲突,比如说当社会上大范围地洋溢着仇富仇官的心态(其实很诡异的是,仇富仇官的很多人,并不反对自己或家人成为富翁或官员),又或者民众对统治第一舆论场的政府呈现出极为不信任的状态。这些冲突存在失控的可能,最终引向社会的混乱和体制剧烈的改变。这一点,最近几年一些国家的变化已是明证。

    对于第二个舆论场,除非关闭互联网这种可以让普通人发言的工具,又或者除非改造人们生来就喜欢恶搞的天性,它将永远存在,并且不可能被一统成某个状态。

    唯一需要改变以及能改变的,就是第一舆论场。这个舆论场与第二舆论场的那种相对随意性不同,它其实本来就是被精心打造出来的。故而,换一种方式去精心打造它,没什么不可以的。但这种打造并不是“迎合公众”——任何一个严肃的媒体都不愿意做媚俗的事,而是“用公众喜欢的方式说话”。

    在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先行,形成了中国的中间阶层。他们熟练掌握了互联网这个工具,但他们又对生活充满了不满:物质上希望更高一层,精神上希望体制有些改变——我甚至稍微武断地推断一下,他们是中国最不满的一群人,但又是最容易发声的人。与他们对话,必须要承认的是,有些深层的观点其实并不相同。故而,重点不在于说什么,而在于怎么说。

    一个正常的现代文明社会,是不大可能“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思想大一统的时代早就已经作古。人们在各种事件上看法不同,思想上的异端才是正常现象。媒体的职责“说服公众”很大程度上需要被转移为“求得理解”。

    第二舆论场每天都会有些新的变化,有的变化合理且有生命力,有的变化不合理且纯属昙花一现。随着时代的进步,第一舆论场也必须发生变化——虽然很缓慢——但动力的主要来源之一,可能就是第二舆论场。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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