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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的孙辈们

张雄 《 人民文摘 》(

    图腾式的存在

    袁世凯留下10房32个子女,他们生活无忧,吃了一辈子家产。袁家诚父亲是十子袁克坚,他21岁从美国哈佛大学留学归国,除在冀察政务委员会当过一阵子英文秘书,一辈子就没工作过。袁家楫之父是二子袁克文更是一代文人雅士,妻妾成群,生活放荡不羁,被称为“民国四公子”之一。

    袁家诚老实,袁家楫调皮。同为家字辈的堂兄弟,他们相识却是在多年以后。在天津道13号,在各自的深宅大院里他们深居简出,默默消磨着他们的童年。那些锦衣玉食的时光在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事实上,贵族生活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荣耀,反倒是历史课上“窃国大盗袁世凯”的尴尬纠缠所有袁家子弟的学生生涯。从小学到高中,每次上到这一课,袁家诚都如坐针毡。他不敢抬头,怕碰到同学异样的目光。

    袁家楫不爱学习,却最喜欢上故事会般的历史课,偏偏到了“野心家袁某人”这节,也感到万分难堪。碰巧的是,北洋军阀段祺瑞和曹锟的孙子都与他同班。两人小心地朝交头接耳的同学摆摆手,意思是不要再议论了。

    军阀后代们的友谊持续了终身,他们是一辈子的好哥们儿,但他们的话题从未谈及祖辈间的恩怨。

    难圆的大学梦

    袁家诚周游列国,却不入日本。他不用日货,说三月的那场地震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跟祖父一样,他认为日本是中国的祸害。日本人打进来,所有的学校都要开日语课。母亲给袁家诚请来家庭教师,这样就不用去学校受日本人的“奴化教育”。

    日本投降了,袁家诚插班考进四年级。从小学到高中,功课门门优秀。现在,所有的成绩单都在他那里保存完好。

    他总是感伤地说:“如果我碰上好机会,我也许也会像家骝表哥那样优秀,像他那样读个博士,可惜。”

    袁家骝算是“家”字辈里名声最大的人物。1973年周恩来接见他时说:你们袁家,你祖父袁世凯是政治家,你父亲袁克文是文学家,你是物理学家。

    1957年高考前夕,填写报考档案。在家庭出身一栏,他有些犹豫:父亲从未工作过,总不能写无业吧?那就写祖父好了,他端端正正写下“北洋军阀”四个字。

    高考后,他收到了一张“未被录取通知书”。那上面说:希望你在劳动中加强锻炼,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不服气,又一口气连考了5年。功课已经被他背得滚瓜烂熟,他看着那些被他辅导的同学一个个都上了大学,他却收来5张形状各异的“未被录取通知书”。一个在他就读高中教书的表哥说:你坏就坏在那张履历表上。谁敢录取有那么多海外关系、北洋军阀的后代?

    曾经的舞林高手

    自从两年前检查出脊椎骨出了点毛病,84岁的袁家楫就很少出门了。60年前,他是天津卫赫赫有名的舞林高手。

    国民政府在抗战后接管天津,包括袁家楫在内的曾在刘公岛受训的学员被收编到中央海军训练团,他被分到美珍号登陆艇。在那里,袁家楫跟着美国大兵们学会了恰恰、伦巴,还有各种爵士舞。

    美珍号在南京和台北间担负着国民党撤退大陆的运输任务。1949年9月,袁家楫被调往中胜舰。副舰长黄某是他二哥袁家彰的朋友,将他升为少尉。

    不久,中胜舰接到新任务去海南岛,把那里的海军陆战队队员送往马祖岛。中途他们经过香港,要顺便采购一些物品带回台湾。他当即请求参加此次任务。

    在香港一上岸,他借口买烟,四下张望。一辆路边的电车缓缓启动,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上去。他自由了。

    半年过去了,他的工作还没有着落。他去码头打听消息,遇上一艘从天津开来的“湖北轮”。船上的人说,天津现在好得很,你们袁家人什么事也没有,一样找工作。见袁家楫还有些犹豫,那船员便说:“你要是在天津不愿意待,还可以再回香港嘛。”他动心了。几天后,他带上行李登上“湖北轮”。

    1950年5月25日,船到天津。那船员先下船与码头的公安耳语了几句。公安给袁家楫的行李都用粉笔写上一个免字,意思是不用检查了。没想到这位也是地下党啊,袁家楫想,敢情自己糊里糊涂地就被统战了。

    那船员领他到市公安局一处二科做笔录。从威海汪伪海军,到中胜舰,再到香港半年,一连交代了好几天。最后发给他一张表格,抬头是“天津市公安人员工作登记表”,他寻思道:哦,折腾半天原来是要让我当警察啊。填完表交上三张照片,对方让他回家等消息。

    等待遥遥无期,老朋友们找上门来,让他教他们跳那些好看的洋舞。在一次跳舞比赛中,他竟拿了第一名。他出名了,成了天津欢场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朋友们偶尔也问他:家楫,你工作到底定在哪啊?他就会说:在公安局表都填过了,就等通知上班了!

    1951年4月,在从香港回天津快一年的时候,全国镇压和肃清反革命运动开始,袁家楫被拘押审查。他被宣布了三项罪名:反革命、冒充公安人员、造谣。判刑三年。

    劳动群众的一分子

    到1955年左右,家诚发现家里的境况已经很糟糕了。家里摆着的各种古董、黄马褂都一件件地没收了。祖上分家时分到的40间房,已经只剩16间。

    各种运动接踵而至。袁家诚和袁家楫都从贵族公子哥,变成劳动群众的一分子。袁家诚大学梦破灭后,到天津矿山机械厂上班,边劳动边到工人夜校当教员,后调到天津中心妇产科医院做后勤。他报了两个夜大,一个学外语,一个学医学。1970年他跟妻子一起下放到内蒙古一所公社医院,在那里他呆了8年。医院要抽派一个人进修X光技术,当地人怕学这个影响生育,于是成全了袁家诚,他成了专家。

    袁家后人境遇的改善,多少与袁家骝1973年回国有点关系。袁家骝回国前,周恩来批示天津市委和市革委会,用三天时间突击为在天津的袁世凯后裔落实各项政策。

    袁家诚今年73岁,仍习惯一个人开车。他爱开快车,“我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他说,“我不喜欢落在人家后面,所有的事都是这样。”

    袁家楫三年刑满,作为“留用分子”在公安系统所辖工厂工作。在之后二十年,他种田、养猪、打土坯、烧窑、挑砖、抬筐、打包种种重体力活儿,倒炼成了一身野蛮体魄。他接连几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1975年12月,天津市法院院长对袁家楫说:“这些年你受苦了,有什么要求没有?”

    袁家楫喉头一哽,过许久慢慢说道:“我今年五十岁,好时光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求给我恢复名誉,给我安排个工作,就可以了。”

    他被分配在交通局下面的汽车修理六厂。在50岁这年他终于有了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

    摘自《南都周刊》201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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