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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将至,曾经饱受诟病的煤老板们在努力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
小煤矿的彻底终结,使得山西煤老板行将谢幕

别了,山西煤老板

齐介仑 《 人民文摘 》(

    悍马车队、豪华婚礼、包机买楼、豪赌、二奶、矿难、带血GDP……一说起山西煤老板,这些关键词俨然成了他们的代名词。“煤老板”缘何从一个职业身份,演变成为公众眼中一个语义复杂的称呼?

    如今,风云突变,形势不再如煤老板们设想的那般。新一轮的煤炭行业整合重组大幕在山西已然徐徐拉开,大量山西小煤窑在本轮“国进民退”之后,将彻底淡出历史舞台。 

    大限将至,曾经饱受诟病的煤老板们在努力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各种反对意见的背后,各怀心事,各有所指,几家欢乐,几家离愁。

    首富的黄昏

    “古交首富”闫林则损失惨重。心脏病、胃癌、尿毒症,多种疾患在这些年里相互交织,使得富甲一方、声名远播的闫林则在精神的世界里悲苦难当,他的结发妻子闫桂英直言不讳地当着他的面对记者坦言,“他这样的人,不知道哪天就死掉了。”

    位于古交城区中心地段的新世纪大酒店,与市政府、司法局分别一箭之遥。曾经车水马龙的古交大街,由于大量小煤窑的关停,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减少了大半,酒店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在群山环抱的古交,新世纪大酒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财富地标,而这座大楼,连同位于山西太原大南门的豪华写字楼——景峰国际大厦,均属闫林则独资所有。

    街头市民讲述,闫林则虽然低调,却是实打实的“古交首富”。传言称,煤老板闫林则个人资产在20个亿左右。闫林则坦承,20个亿说不上,8到9个亿倒是有的。

    由于一周要做两次透析,心脏又安装了起搏器,胃与胆囊也做了全部切除,出行不便的闫林则专门购入了透析机,并雇佣了数名护士为他服务。

    面色暗灰的闫林则说,有人说煤老板都是黑心老板,他不能接受。他的财富,挣得不容易,而且这些年里担惊受怕无数。

    点燃一根“黄鹤楼”,猛吸上一口,闫林则望着窗外叹口气说,一旦矿上开工,这一天24小时是绝对不敢关机的,电池总是充得满满的。晚上,电话铃声一响就会惊出一身冷汗;而且各种关节需要打点,他的院子里先后多次被扔进炸药包,窗户玻璃不知道被砸烂过多少次。

    1992年,闫林则通过走街串巷卖爆米花,已积攒了几万块钱,与老婆闫桂英商量后,从村委会承包了一座煤矿。1996年,由于生意不错,在煤矿承包期尚未结束时,他将煤矿全额买断。从1992年到2005年,率先迈出步伐的闫林则,最终赚得个盆满钵满。

    “从2003年起,大量小煤窑在古交扎堆出现,煤矿转手价格被盲目炒高,闫林则耐不住寂寞,出手购入了汾河边上的两个煤矿——会立二矿和黄达矿,转让费用总计4000多万元。未曾料想,这个原本可以赚钱的营生,因为政策性变动,闫林则几近血本无归。

    两座煤矿刚刚投产,山西煤炭资源整合大浪汹涌而来。2009年5月,进入重组准备阶段的古交煤管局,率先将汾河边上污染较重的煤矿关了3家,其中就有闫林则的上述两个煤矿。

    “政府除了退回当时我上交的资源价款,每个矿只赔了500万元,所有机械设备不准撤出,煤管局没有通知就提前断电,我所有的设备全泡在水里了。这两个矿的损失,加上技咨煤矿被大同煤炭集团低价重组,我净亏两个亿。”

    焦头烂额的煤老板

    虽然亏了很多,“心里不开心”,但想到煤矿被整体收编后,自己也就此退出这一行,闫林则觉得倒也是件好事。

    与闫林则的看得开比起来,张利华现在处于焦头烂额之中。这段时间,张利华和他的伙伴们不断走访,打探整合重组的消息,每天很晚才回家。每每回到家中,老婆、孩子不断地追问,他的压力陡然加大。

    18岁涉足煤炭行业,39岁的张利华已经与煤炭打了22年的交道。从统计到会计,再到副矿长、矿长,他从未离开过煤矿。他对吕梁地区的煤炭行业了解甚深,也曾在煤矿经营上多次出手,均收获颇丰,但无可奈何的是,这一次,他开始遇到“麻烦”了。

    中等身材的他,一席深蓝色中山装,黑皮鞋,白袜子,说起话来干脆直爽,握手结实有力,走起路来步履匆匆,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戒指硕大而夺目。一副典型的山西煤老板形象。

    张利华认识不少圈中老板,有些人是多年前买到的煤矿,钱已赚足,即便这次重组补偿低了,“无非多赚少赚而已”,没有太大意见。真正“赔掉脑袋的”,是那些通过贷款、融资,刚刚建成矿井就被叫停、参与重组的煤老板。“刚把房子建成,就要被拆掉。”

    矿难频发的山西小煤窑,总是引得媒体关注,但每次事故出现后,在责任认定环节,几乎总会将地方官员拖下水。对此,张利华觉得,如果仅从安全角度来说,小煤窑重组是合理的,他也理解。

    “说老实话,人家大领导见都没见过我们一次,连根烟都没抽上咱的,这个黑锅你为什么让人家背?人家辛辛苦苦也不容易,你一个不小心,把人家一辈子的前途都毁了。”

    “我们是待嫁的老姑娘”

    与众多行将谢幕的煤老板相比,山西金晖万峰煤矿董事长李生贵,是相对幸运的一个。

    本轮“国进民退”,对李生贵这座储量8000万吨、设计年产能120万吨的煤矿来讲,没有带来实质性冲击。以“花园式矿井”标准兴建的金晖万峰煤矿尚未投产,直到现在还处于建设之中,但井下和地面建筑已经完成了90%,待基建内容全部落定后,可获批开工。 

    李生贵的煤矿貌似波澜不惊,但山西大多数煤老板则不同,他们唯一的出路,是像闫林则、张利华一样——被动式重组。

    福建商人李春林便是如此。

    李春林的煤矿位于孝义市郊的杜村,即将被汾西矿业集团整合收编。

    怎奈何,深度调整接连不断,作为煤炭大省的山西,在灾难性事故不断发生的大背景下,这一次的资源整合,力度更为大刀阔斧:依照文件精神,要想留下来,要么将单井产能提高到90万吨以上,要么同意重组方案,被国有大矿收编。

    李春林认为,摆明的是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提升产能是不现实的:产能与储量直接挂钩,储量不够,投入再多成本,也达不到要求,“只有一桶水,你换上一个直径一米的龙头也没用”。

    “我们就是待嫁的老姑娘,人家只给这么多嫁妆,不嫁也得嫁”。孝义市新建路261号、能源大酒店五楼的一个包厢里,李春林丧气地说,资源重组,他早就听说了,没想到的是,最终被国有大矿收购。当初觉得,资源整合无非几个相邻私营煤矿之间相互购并。然而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招来得很突然。”             

    摘自《南都周刊》2009.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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