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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琏:市场经济守望者

张晓玲 《 人民文摘 》(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一定要讲出来,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听。

    79岁的经济学家吴敬琏,性格有点儿“迂”。

    身为全国政协委员,每年春节一过,开“两会”的时候,家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

    女儿提醒他“祸从口出”,但他不以为意。

    就像他那一代的知识分子一样,使命感和危机感让他不能放松,犹如舞者脱不下来的那双红舞鞋。

    “市场”信徒

    马不停蹄地批判

    “吴敬琏,一位老学者,多年举着市场经济理论的大旗,从来没有手酸过。”

    2000年,因为支持财经杂志揭批“基金黑幕”,抨击股市泡沫,吴敬琏被誉为“中国经济学界的良心”,一时间声名大噪。

    这似乎是他从经济学家转向公共知识分子的开始,从此他更多地进入了公众视野。

    事实上,这不过是吴敬琏一以贯之的性格和观点,早在1990年,吴敬琏就有“吴市场”之称。

    在那年的一次经济问题座谈会上,吴敬琏支持“市场取向派”经济学家薛暮桥,与另外几位主张“计划取向”的经济学家,发生激烈争论。

    吴敬琏引经据典,为市场经济辩护,因此被一些人叫做“吴市场”,在经济学界引起争议。在当时,这并不是一种完全的褒奖。

    此后多年,他的研究范畴和理论框架,从来没有脱离“市场化”的核心。而中国经济的发展,也逐渐验证了他理论的正确。

    2004年,中国经济开始出现过热,“保守派”观点认为,这些现象都是改革的结果,对改革提出了质疑和反思。而吴敬琏则坚持认为,出现问题的原因正在于某些经济和政治体制改革不到位,改革应该继续进行下去。

    对改革出现的问题,他不停地进行批评和反思,对于中国股市,他认为一开始定位就错了:股市主要问题是“政策市和寻租市”。“救市”的正确办法就是医治这一顽症,而不是干预……

    “牛棚”良遇

    受经济泰斗衣钵

    吴敬琏的秉性似乎与某种家族传承有关。

    他的母亲是大名鼎鼎的“新闻女侠”邓季惺。邓季惺和他的生父吴竹似以及继父陈铭德,一起创办了《新民报》。

    吴敬琏的身上,有着邓季惺的直率、执著。而他宽宽的额头和厚厚的上嘴唇,又依稀可见吴竹似的影子。

    20世纪70年代,这个长相清秀、个性坚毅的江南人,又接连得到中国最重要的三位经济思想家的垂青,他们都把最后的衣钵传给了他。

    吴敬琏对市场理论的坚持,来源于顾准的启发。

    1974年,下放到干校的吴敬琏在“牛棚”里结识顾准。两人亦师亦友。顾准对他说,只有先系统学习世界文化和历史,才能够反过头来弄清中国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段时期,两人一同畅谈自由市场经济。顾准对吴敬琏说,中国的“神武景气”一定会到来。

    1974年10月,顾准得悉自己得了癌症,他临终前最后长谈的人是吴敬琏,他最后嘱咐吴敬琏四个字,“待机守时”。

    顾准去世,吴敬琏手扶灵车将他推进阴冷的太平间。

    很多年后,吴敬琏回忆说,“我在回家的路上就是觉得特别特别冷,觉得那是一个冰冷的世界,顾准就像是一点点温暖的光亮,但是他走了,但是,我想,他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光亮……”

    女儿吴晓莲说,那次她看到,不善表露情感的父亲,眼中泛着泪光。

    那天晚上回家后,吴敬琏大哭了一场。

    顾准之外,另一位经济学家孙冶方,晚年最重要的研究伙伴之一也是吴敬琏。

    而蒋一苇,则让吴敬琏接替他出任《改革》杂志主编,并在临终遗言中,把有关遗稿交给吴敬琏处理。

    好友叮嘱

    “管好那张嘴”

    1983年,吴敬琏赴美做访问学者后,妻子周南前去探望。临行前,吴的好朋友叮嘱周南,要她告诉吴敬琏“管好他那张嘴”。

    吴敬琏所在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要职能是给决策者提供咨询意见。他要经常与决策者们见面,在他们面前说话,也可能在他们面前与持不同意见者争论。

    有时持不同意见者,就是决策者本人。

    直言不讳,吴敬琏得罪了不少人。“你说他好,他敏锐,对问题一眼看到底,而且表达得很直率;你说他不好,他尖刻、伤人。”

    吴敬琏相交50多年的好朋友、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黄范章认为,吴敬琏这人不适于浅交,而适于深交。

    吴家的长女、心理学家吴晓莲常常分析父亲的心理。她认为,吴敬琏“学而优”却“不谋仕”的动机,主要有两个:一是知识分子的清高;二是知难而退。

    这个难就难在,他不懂得“委曲求全”。他既不唯上,也不唯书,更不媚俗,始终以一个学者的良知站在经济改革的前沿。他说:“社会良知,是我作为经济学人的立身之本。”

    赤子之心

    有一个梦想

    吴敬琏有几种不同的名片,但最经常递给别人的是印着教授身份的一张。虽然有很多头衔,但最让他感到自在的,还是教授这个身份。

    课堂上的吴敬琏头发花白,但背挺得很直,看起来,与其他循循善诱的老教授并无太大区别,还要更和蔼一些。

    他戴着一个耳麦,讲话声音不大,但教室里听得非常清楚,语速很慢,语调亲切,遇到有学生提问,他都会停下来细细回答。

    吴敬琏不认为自己做出了多大贡献,他更多地将之归结为是机遇。他只是需要表达。至于他的建议能否被采纳,那是另外一回事。

    吴晓莲说,吴敬琏极端“入世”已经构成了“出世”,这使他更接近纯粹。

    这种纯粹,也使他对于压力有了更强的承受能力,社会舆论对他的误解和争议,很多时候他不以为意。

    “一代人或许真有一代人的使命,其血脉传承,曲折微妙,却从不改倔强的本色,”财经作家吴晓波说,中国之未来,不在于有多少机器,多少黄金,多少高楼,在于每一代有怎样的人。100多年来,那条追求自由的血脉还在热烈地奔流。

    吴敬琏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在退休后,拥有自己的木工车间,边听着莫扎特的音乐,边做着木制家具。他的木工做得相当好,当年从干校回京,他带了一套硬木长、中、短刨子,那是他在干校亲手制作的。

    摘自《新京报》200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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