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富豪榜的红与黑

    慈善并非简单的红与黑，它和真实的人性紧密相连。“世上的好人虽多，可没有多少傻子愿意在银钱上做好人。”张爱玲这句稍显刻薄的话，似乎派上了用场。一年前，站在赈灾晚会上，举牌认捐的企业曾赚得人们多少喝彩和感动，如今却要站上“慈善审判台”。

    “江苏首善”翟韶均因侵吞员工捐款38万元，一夜间，光环尽失；“2009中国慈善排行榜发布仪式”颁布前夕，公布赖捐企业黑名单的消息引起议论纷纷……

    “5·12”汶川大地震一周年之际，话题依旧是“慈善”，只是多了一些黑色的字眼，慈善在光环之外，真伪难辨。

    慈善并非简单的“红与黑”，它不高于，也不低于人性，只是和真实的人性紧密相连。

    当“真富豪”做上“伪慈善”？

    2009年4月，翟韶均的名字再次和“慈善”联系在了一起。

    这位身家上亿，以“江苏首善”名号行走江湖的江苏力联集团老总，竟因38万元人民币，在其苦心经营多年的慈善事业前面，加上了一个不光彩的“伪”字。

    据调查，2005年东南亚海啸、2008年汶川地震力联员工捐款在江苏省慈善总会、南京市慈善会、江苏省红十字会、南京市红十字会捐款明细账目上不见踪影，但于2008年10月20日入了力联集团的收入账。

    力联此举引起了下属员工的强烈不满，2008年10月，有人就开始为举报翟韶均四处奔走。

    举报引起了南京市公安局的注意，经济犯罪案件侦察支队安排专人调查此事。办案人殷警官称：捐款事实存在，款项全部转至公司账户。但钱没有动过，因此不构成侵占。

    即便法律无可奈何，但此事却在社会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只因主角是翟韶均。

    他曾因巨额慈善和亿万身家数年名列胡润百富榜和胡润慈善排行榜。其中，2005年的胡润中国内地慈善家排行榜上，翟韶均由2004年的第38位上升到第23位。当年，其身价更高达16亿元人民币，有媒体报道称：“力联集团向社会公益事业的累计捐款额达4000多万元。”

    事发之后，翟韶均一直保持沉默。4月21日，力联集团给出了一份措辞严厉的新闻通稿，把“捐款门”事件归因于集团内部纠纷导致的诬告。这份通稿唯独回避了外界都关注的捐款去向，难以服众。

    早在三年前，翟韶均就逐渐消失在公众视野里。2006年，因卷入江苏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王武龙受贿一案，自2006年1月2日到2008年2月4日，翟韶均被检察机关带走调查。就在翟韶均被带走调查后的1月15日，他被依法撤销江苏省九届政协常委、委员及南京市政协委员资格。

    据了解，在2006年2月4日翟韶均被检察院因涉嫌行贿“带走”前，银行债务达7个多亿。据力联集团创始员工称，该集团最鼎盛的时期资产评估结果应在10亿元左右，唱高调是为了更多地拿项目。

    回忆翟韶均前几年风光无限的慈善事业，令人疑虑重重。从捐赠明细可见，翟韶均捐赠最多的是教育界，其中尤以南京大学为甚。南京大学校发展委员会副主任、国内部主任刘晓丽是多年来一直和力联集团的翟总联系的人。她印象中的翟韶均“人很不错，也是文人”。另一名熟悉翟韶均的人也认为他人品很好：不抽烟，不喝酒，不好色，喜好读书，谈吐不俗。“文人”和“儒商”同样也是外界冠以他的名号。除了慈善，翟韶均还涉猎收藏，他在2001年就收藏了俄国画家马克·夏加尔的作品，并促使更多的马克·夏加尔作品流入中国市场……

    38万元使以往的慈善光环骤然缩水，变成紧箍咒，让这位“江苏首善”很头疼。如果当初“慈善”在舆论的理解中，像收藏一样，只是翟韶均的一个爱好，说不定今天不会激起轩然大波。媒体一不做二不休，挤出了翟韶均对外宣称的4000万元慈善捐款里的另外一些水分——对南京大学2000万元捐款存疑、江苏慈善总会认捐的500万元捐款实际只有100万元……

    接收翟韶均捐赠的单位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他们的担忧正如“2009中国慈善排行榜发布仪式”颁布前发生的那段插曲一样。

    “黑名单”流产的背后

    被“慈善”撞了一下腰的不止翟韶均。“2009中国慈善排行榜发布仪式”颁布前夕，中国慈善排行榜编制及发布者、中国社工协会副会长刘京的一席话让众多企业冷汗直冒。刘京声称，要在排行榜发布时，曝光不兑现承诺、捐款不到位的企业“黑”名单。随后，他抛出的企业捐赠不到位的原因更让企业们慌了神：一是受金融危机影响，企业无力支付大额捐赠；二是企业承诺捐赠动机不纯，恶意不捐赠。

    第二条原因让一些要面子的企业坐立不安，如黑名单上出现自己名字，那么当初在舞台上捐款时声俱泪下的深情表现，岂不变成一出滑稽戏？

    消息传出后，发布方接到很多企业的电话，表示要进行补捐，“一家企业在两天内就补捐了3500万元”。

    最终，这份广受关注的黑名单始终未出现。对此，主办方解释，最开始慈善排行榜办公室共统计了30多家承诺捐赠不到位的企业名单，但由于很多企业进行了一定款项的补捐，“我们就特别被动，以前的数据和名单完全无法使用，最终不得不放弃公布这份名单。”

    那些打乱了黑名单计划的还有属于只向特定项目捐款的沃尔玛（中国）投资有限公司，承诺捐助金额1700万元，实际捐助金额300万元，但沃尔玛表示正在和一些部门及红十字会寻找项目，在项目落实后将第一时间对媒体公布捐助情况。

    还有的企业则属于“企业要求自身履行实施在灾区的援建项目”，如万科去年承诺捐一个亿，他们提出由企业本身来履行实施在灾区的援建，由于对方没有提供捐赠证明，现在具体支出多少也无法核证。

    最后，主办方也忍不住点了下名，如玫琳凯（中国）化妆品有限公司，承诺捐助金额1500万元，实际捐助金额553.453万元，目前还没有明确解释和回复。

    “流产”的黑名单，虽然客观上逼宫了“诺而不捐”的企业，但也激起了“中国慈善到底需不需要一张黑名单”的讨论。

    在“黑名单是非”前，大多数富豪选择了沉默，但陈光标站了出来。

    陈光标呼吁大家对企业多些宽容：“比如说，灾难发生了，有企业举牌说捐500万元，但是如果一次性付出500万元后，会影响企业的发展，那就可以先捐出三四百万，剩下的分期支付。但如果舆论马上质疑说，这是捐赠秀，捐赠企业的行善热情就会受到打击。”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可能会挨上板砖无数。但陈光标就幸运多了，在汶川大地震中，他以勇气换来了这份可以为“黑榜”辩护的幸运。

    摘自《看天下》20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