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域高原,到戈壁沙滩,有这样一群人的身影,跃动在河谷山川、山林草木间,用自己的脚步丈量国土大地,为国“探宝”。
矿产资源既是工业“粮食”,又是民生“粮食”。自然资源部近日发布的《中国矿产资源报告(2024)》显示,截至2023年底,全国已发现173种矿产,其中能源矿产13种、金属矿产59种、非金属矿产95种、水气矿产6种。中国是当之无愧的矿产资源大国,但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从事地质工作的地质技术人员不足300人,明确探明储量的矿产仅有2种。
全面实施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的当下,矿产资源的“饭碗”如何牢牢端在自己手上?来听三位地质工作者的故事——
易有根:
“跳出固有思维,才有新发现”
今年40多岁的易有根,1997年7月进入福建省闽西地质大队工作,他从一名普通地质技术人员,成长为项目负责人、高级工程师、副院长再到所长,迄今已经历20多年。
2007年,闽西地质大队开始实施“走出去”发展战略,组织地质技术人员赴省外寻找规模大、品质优的矿产资源。易友根选择了条件较为艰苦的云南,负责矿业权优选、项目论证及地质勘查等工作。
回忆起刚接手云南项目时的情景,易友根介绍,当时每天都要辗转于云南各个州市,勘察几百处矿点,行程几百公里是家常便饭,饿了就吃干粮,困了就睡车上,随身携带电脑、打印机、扫描仪,随时随地办公,加班加点收集、查阅、整理和分析资料,与周边已知矿床的成矿地质条件进行对比研究,最终确定文山州西畴一带的成矿条件优越,是寻找层控型铅锌多金属矿的有利地段,并顺利申请取得探矿权。
凭借着对云南地质成矿条件的熟悉度,以及自身过硬的专业技能,易友根被选定为项目负责人。“跳出固有思维,才有新发现。”易有根说。他通过创新应用“火山喷流沉积岩相分析+矿田地质力学理论与方法+蚀变岩相测量+构造地球化学测量”等差异化的找矿技术方法组合,率先提出主要找矿标志,圈定重点找矿靶区。在确定成矿类型、矿体规模、详查实施方案后,他大胆行动,勘查高峰时安排17台钻机同时施工,这也是闽西地质大队有史以来钻机同时施工最多的一个勘查项目。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8个多月的艰苦奋战,项目组最终如期提交了详查报告,并被评为优秀报告,探明了1处大型矿床。
这个项目直至今日仍在继续。截至2024年7月底,该项目累计完成钻探工作量超14万米,先后发现了小洞锑矿、荒田萤石钨矿、红石岩铜铅锌矿,探明了3处大中型矿床。
“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选择。我将坚持在野外一线,只为心中的那个钟爱的地质事业,做一颗‘找矿’螺丝钉,寻大矿、探好矿。”易友根坚定地表示。
王秉璋:
找矿足迹遍布雪域高原
“十一”假期刚过,王秉璋便急赴多个野外项目调研。王秉璋在青海省地矿局工作已有30多年,从可可西里无人区到昆仑山腹地,再到茶卡北山,他的找矿足迹遍布雪域高原。
提及多年的高原探宝生涯,王秉璋表示,他和团队要面对的不仅是地质空白区,更是人类活动的禁区。在可可西里无人区沼泽地,王秉璋曾带着项目人员经历过18天艰难前进一公里的凶险。“尽管面临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艰险,但我们一定要完整地把所有地质调查工作做完,绝不能留空白。”王秉璋说。
2011年,随着找矿突破战略行动的启动,青海成为找矿主战场。王秉璋组织实施了青海省然者涌—莫海拉亨地区铅锌矿国家级整装勘查区和青海省纳日贡玛地区铜钼矿整装勘查区等3个省级整装勘查区的成矿规律与找矿部署研究,4个项目新发现矿产地近10处、大中小型矿床7处,累计提交有色金属资源量300余万吨、银1000吨、滑石1亿吨;圈定找矿靶区20余处,争取勘查投入2亿元以上,推进了青海三江北段千万吨级有色金属勘查基地的形成。
三年前,他和团队在大格勒地区发现青海首例岩石界的“大熊猫”——火成碳酸盐,开启了大格勒稀有金属矿勘查工作的序幕。锂铍作为战略金属,对国家经济、科技发展以及国防事业至关重要,其中伟晶岩型矿床是最重要的硬岩型锂铍资源。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启动以来,他带领团队聚焦战略性矿产,取得了青藏高原伟晶岩型锂铍矿和稀有金属铌矿找矿重要进展。在他看来,聚焦国家需求和战略性矿产找矿突破是应有之义。
依托第二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王秉璋团队与中国科学院广州地球化学研究所联合开展了相关研究,发现了青藏高原北缘茶卡北山印支期锂铍矿化伟晶岩带和三江北段草陇—尕朵伟晶岩型锂铍矿集区,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和找矿意义。
巍巍昆仑,莽莽戈壁,挡不住王秉璋等地质工作者为国找矿的热情与脚步。面对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目标和任务,王秉璋表示,他和团队成员将聚焦国家需求,继续为探寻高原“宝藏”挥洒激情与汗水。
熊盛青:
飞上蓝天透视大地
与前两位地质工作者不同,熊盛青将探矿的视角从地面移到了蓝天——40多年来,他致力于发展中国航空物探技术,成为该领域的领军人物。
航空物探,是通过在飞机上装备专用物探仪器,在航行过程中探测各种地球物理场的变化,研究地下地质构造和寻找矿产的一种物探方法。作为重要的现代化高科技手段,这一技术一直是各国科技实力比拼的热点。“与地面探矿方法相比,航空物探优点十分显著——速度快、效率高、成本低、无污染,还能克服种种不利地形条件和气候条件的限制。”熊盛青说。
21世纪初,彼时中国航空物探技术刚起步,在高分辨率测量技术方面被发达国家远远甩在后面,特别是关键技术和装备,在国外技术封锁和垄断的压制下,举步维艰。“我们必须改变受制于人的现状,必须让航空物探装备国产化走出‘从0到1’的关键一步。”熊盛青说。
2011年,找矿突破战略行动拉开帷幕,研发和推广矿产勘查新技术新方法成为其中的重要内容。“地质工作对航空物探需求‘井喷式’增加,活多得干不过来。”他回忆。
有了国家层面的大力支持,熊盛青和团队通过刻苦钻研和协同攻关,自主研制出全数字化航磁勘查系统、全数字化航磁全轴梯度勘查系统、基于直升机和固定翼飞行平台的时间域航空电磁勘查系统、航空伽马能谱勘查系统等6套勘查系统;研究、开发和集成出适用于不同地形条件和勘探目的的国内首套航空重/磁/遥、航空重/磁和全部国产化的航空磁/电/放3套综合勘查系统;开发了新一代航空地球物理数据处理解释系统等8项软件成果,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
熊盛青认为,中国航空物探方面关键核心技术已经实现革命性突破,需要下大力气的就是技术装备在找矿、工程、生态文明建设等方面的广泛应用。
航空地球物理技术的推广应用,必须是硬件、软件并驾齐驱。熊盛青带领的团队借鉴国外的理念和技术,进行数据处理信息提取方法的研究和软件开发,最终打造出支持二次开发的GeoProbe Mager地球物理软件平台。“该平台现在已经升级到GeoProbe Mager 4.0,推广了1800多套。当前,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正在优先把这个软件作为实用性新技术予以推广。”他自豪地告诉记者,尽管这一软件目前还只有中文版本,但在国外同行的要求下,已经有多个国家的专业人士获得了GeoProbe的使用权并参加了相应的培训。熊盛青团队正在筹划制作国际版本的软件,让中国人的原创成果更好地融入全球航空物探遥感工作,让中国科技更多服务世界。
自然资源部有关负责人表示,矿产勘查工作的高质量发展在于技术和装备的现代化。如今,中国的天然气水合物勘查开发技术、勘查地球化学技术等进入世界领先行列;航空重力、航空电磁探测技术等达到国际先进水平。万米钻机、4500米级深海遥控无人潜水器“海马号”、中国自主设计建造的首艘超深水大洋科考钻探船“梦想号”的研发,以及系列对地观测卫星的陆续发射并投入使用等,都标志着中国矿产勘查技术装备研发能力已迈入国际先进行列。
“这么多年,我就干了这一件事。”年逾60岁的熊盛青说。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对航空物探技术提出了新需求,一些发达国家正在深化研发遥感地质填图和找矿勘查新技术。“中国航空地球物理勘查技术研究和应用的节奏不能慢、步伐不能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