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便捷的现代交通，早上我还在陕西西安城里吃肉夹馍，中午便已身处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最负盛名的过桥米线店。

　　一海碗牛肉汤摆在面前，七碟八碗的佐料让我眼花缭乱。清亮的高汤浸润着鲜嫩牛肉，碧绿的葱花香菜、肥嫩的韭黄浮于汤面，撒几粒鲜红的小米辣，缀两片薄荷叶，淋一勺醇香的胡麻油，让人垂涎。牛肉软烂又不失筋道，米线爽滑却仍有嚼头，捞一筷饱蘸汤汁的米线，猛地吸上一口，略作咀嚼倏忽下肚，米线的鲜美裹挟着牛肉的肥美，加上薄荷的清凉回甘，一股自上而下的通透感，将旅途疲倦一扫而空。

　　驱车驶出市区不远，便望见犁耙山东麓的碧色寨火车站。两层的站房黄墙红瓦，嵌着绿色木制百叶门窗，镶进砖墙的时钟用它恒定的摆幅记录站台的每一寸时光，伸长脖子的“水鹤”似乎也在无声诉说着这里昔日的繁华。一台蒸汽机车安静地停放在站台尽头，车头配有硕大的前照灯。

　　沿站台东侧拾级而上，步入生活区，高处有一座圆柱形水塔，两侧瓦房是车站工作人员的住所。中心位置有一幢独立法式阁楼，四面挑出的廊檐将整个建筑包裹住，黄墙绿窗，方石包角，应是长官居所。沿南侧台阶向下走，半坡上一片三角梅开得正盛。旁边有一处开阔平整的网球场，赭红色的地面已显风化，白色标线还能看出大致轮廓。场外是一幢中西合璧的小楼，100多年前，希腊人哥胪士兄弟曾在此经营酒店，是当年碧色寨最奢华的场所。

　　第二天，我们驾车随地势一路攀升来到元阳梯田。这里降雨充沛，良好的植被让山地更好地涵养水源。1300多年前，古羌人迁徙至此，用最原始的工具一点一点雕琢出壮美的云上梯田。

　　梯田随山就势，层层堆叠，绿草为田埂镶边，田中有水，大片若圆镜，小块似弯钩。从达坝观景台俯瞰一处圆锥形山丘，下半部呈半圆形，一层一层堆砌收缩，在山丘的上半部合围成数个同心圆，似涟漪一圈圈荡漾。至山顶呈一心形小岛，两棵相生相伴的树木挺立其间，想来稻田主人心中一定有自己的诗和远方。漫步多依树栈道，谷底生起的云海沿着山坡翻涌着盘旋着变幻着一路爬升，阳光从云海的缝隙中射向梯田，在半空中形成数道光柱，在水面上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目之所及，天光云影恣意徘徊，云海梯田美轮美奂。

　　阿者科村坐落于云海梯田深处，完整保留着哈尼族人民古朴的生产生活风貌。房屋用夯土做墙，条石做基，茅草苫顶，蘑菇状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水田环绕四周。林间清泉蓄满村中水池，滋养了整个村落。6棵200多年的喜树在村口围出广场，那里是整个村寨举行重要祭祀、庆典的场所。石阶上坐着一位哈尼族老人，手捧碗口粗的竹烟筒，目光恬淡地凝望着万顷梯田，额头皱纹里镌刻着他与这方梯田的岁月往昔。

　　告别云海梯田，我们前往建水古城。庄重肃穆的文庙、仪态威严的府署、华而不奢的提督学政考棚、曲径通幽的百年宅第，古朴厚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古城朝阳楼，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朱红城墙上开五道门洞，正中的“迎晖门”3个大字遒劲有力。城楼上部是三层三重檐歇山顶建筑，翘角飞檐，画栋雕梁。檐角的风铎鸣于四端，引来无数燕雀绕梁翻飞，阵阵啼鸣。穿过城门步入临安大街，两行榕树华盖如伞，将街巷遮蔽得严严实实，午后斑驳的阳光洒在石板街巷，青瓦白墙的小楼透着江南灵韵，精雕细琢的黛墨门窗又有着南诏遗风。屋檐下酒旗迎风招展，似在等待商队驶过。

　　街巷深处，建水文庙在两棵高大的凤凰树掩映下，更显庄重肃穆，石木结构的太和元气牌坊居于正中，两只栩栩如生的瑞兽雄踞基座。跨过牌坊，映入眼帘的是圣人揖礼雕像屹于泮池前方。徐步绕池，红墙下翠柏森森。泮池北面五层石阶之上是洙泗渊源牌楼，礼门、仪路两座石制牌楼左右拱卫。洙泗渊源牌楼为五开间三门道古牌楼建筑，高9米，阔23米。4根石柱雕有龙、麟、狮、象，檐楼斗拱精巧，彩绘雅致，是建水文庙中保存最完好、雕刻最精美、规制最高的建筑。穿过牌楼，北面依次是仪门、杏坛、大成门，最后来到先师庙，大殿为五开间单檐歇山顶建筑，敦厚稳健，檐下左右置编钟、乐鼓，22扇雕花屏门，镂空雕刻，精巧绝伦，寓意隽永。步入殿内，先师坐像供于木制神龛，面容恬静，似正在传道授业，左右弟子凝神听讲。建水文庙开创了滇南庙学先河，形成尊孔崇文的浓厚氛围，从而铸就建水文献名邦、滇南邹鲁的地位。

　　出古城不远来到一处郊野，傍晚的泸江与塌冲河在一片静谧中交汇，落日余晖为十七孔桥镀上一层金色。十七孔桥是一座多连拱大型古石桥，初建为三孔，后因河面变宽，在其侧续建十四孔，形成一座桥墩、拱跨、面宽各不相同的拱桥，实属罕见。桥中建有3层楼阁，两端各有亭阁一座。中间楼阁飞檐重叠，楼中有阁，阁楼交互，气势恢宏。近看形似战船劈波斩浪，远眺宛若长虹卧波横亘江面。

　　在红河几日，既尝过最浓烈的红米酒，也漫步梯田深处看过云卷云舒，还在古城与载歌载舞的哈尼族人民同乐，只觉得身心早已融于这一方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