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华文作品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3年04月29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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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蔷薇

弥 生(日本)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3年04月29日   第 07 版)

  周一,一早起来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从外面一泻而入,顿时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活力和温暖。昨晚下了小雨,清凉的空气里隐隐约约沁入了一缕淡淡的花香,我伸头向庭院望去,种在围墙边上的木香蔷薇的淡黄色花儿已经满开,此刻,在晴朗而透明的蓝天里,它开得恣意自由又楚楚动人。相对于八重樱那种一大朵一大团簇拥在一起的厚重,木香蔷薇一小朵一小朵相当细致,看起来有点儿让人怜爱的内敛和矜持。

  我搬来仙川这边的家已经几年了,原来就有的篱笆墙是半人高的铁栅栏,当时我就一直想,栅栏那里要装饰点什么,不然那么光秃秃冷冰冰的,让院子里面的家都显得没有文艺气息。

  那时女儿还没有生孩子,还有闲暇来做个参谋,说种点能缠绕在栅栏上的植物,让栅栏能有点儿装扮,还能遮掩一下家里人的隐私。

  于是,我和她一起买来了一株月季,在栅栏下面挖坑种下,因为买来时花朵儿已经有形,当年便开出了粉红而大朵的花,拍了照片给女儿看,互相高兴了一阵。可那株月季第二年之后就萎靡不振,花儿越来越小,枝叶也稀疏难看起来。

  女儿的孩子出生,她正把自己忙得苦头苦脸一地鸡毛时,听到我说月季花的事,叹了口气:“你要施肥浇水,好好侍弄,像我照顾孩子似的,月季花儿娇嫩,不像你女儿我这么省心不用人管。”说得我竟无言以对。每天出门总看到那株蔫头蔫脑的月季,心一横干脆把月季拔掉了。

  看到木香蔷薇的时候,一下子就感觉这是我本来要找的。我先在网上搜索了种法,又早早地在下一个春天来临之前,去花店买了几株小苗回来,按部就班先把栅栏下面的土好好地松了松,施了底肥,种下去之后,又把木香蔷薇细而柔软的枝芽小心地缠绕在栅栏上。

  春天,在隔壁庭院里的樱花谢过之后,栅栏上的木香蔷薇开始伸展枝叶,随后,那娇嫩的淡黄色的花儿开始绽放。那些花骨朵虽如米粒儿般小,却十分令人惊奇地释放着大大的能量,让我每天都感到震撼。

  到4月中旬,淡黄色的花儿密密麻麻地盛开在栅栏上,遮住了绿叶,遮住了栅栏,成为一面厚厚的花墙,在春风里散发着清香。那个无趣的铁栅栏变成一道美丽而怡人的风景,不仅自己看着高兴,让路过的人也感到养眼养心。

  木香蔷薇一朵朵一层层在栅栏上厚厚开满的时候,女儿的孩子也长到了6岁,今年3月幼儿园毕业,4月就要上小学了。

  在日本,4月是新学期和新学年的开始,看到今年成为小学生的小朋友们背上新书包,穿着新校服,戴上黄色的太阳帽,在明亮而温暖的春天里兴奋而快乐的样子,让我生出无限感慨。女儿怀里那个柔软的小小一团的人儿,一晃就成了身着蓝色制服的小学生了。小学生第一次站在即将开始人生新阶段的学校门口,小脸上的庄重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我跟女儿说,让这个新小学生来木香蔷薇的栅栏这里照张相吧,以后也每年一张,可以记录小朋友的成长,女儿笑呵呵地说:“好啊好啊,妈妈你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花,才这么有兴趣和珍惜。”

  木香蔷薇是原产于中国的原种蔷薇,是爬蔓蔷薇里能长成最大的一种,也是在蔷薇里开花开得最早的,枝上没有扎人的刺。这种黄色的多重花瓣品种,日本是在江户时代引进的,日语“木香蔷薇”花名的由来,是因为它的花香与一种原产于印度的叫“木香”的香料十分相似。

  木香蔷薇的花语是“纯洁”“初恋”“朴素之美”以及“小时候的幸福时间”“与你般配的人”等等,哪一条都似乎与我天然吻合,我却在这么晚才遇到。

  人在自己的一生里,总有很多的不完美,总有自己的擅长与不擅长,不必要求自己什么都能干,有些别人做起来简单的事,对自己却可能非常困难。

  在木香蔷薇栅栏前拍了外孙第一张背着小书包的照片,他小小的额头在夕阳柔和的光线里光滑而透明,风微微吹过来,一缕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小朋友的笑容灿烂而明媚。相机记录了小小年纪的他的幸福时间,很多年之后,在他长大成人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想起这个春天的一瞬,想起自己有过“小时候的幸福时间”以及姥姥家的木香蔷薇花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