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毛主席在中南海会见来访的日本首相田中角荣。会见结束时,将一部《楚辞集注》作为礼物,赠送给田中角荣。
作为先秦文学作品的双峰,《诗经》和《楚辞》在中国文学史上都产生过极其深远的影响。但是《楚辞》没有《诗经》那样普遍的权威,没有什么政治家或者传道者拿它的文句作为宣传或箴谏的工具,也没有什么人在日常对话中拿它作为开场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诗经》因为广受重视,经过一代代儒者添油加醋的训释,被捧上道德圣坛。人们只想从它里面得到训诫,而忘记了它原本是一部文学作品。《楚辞》则幸运地保留了本真,没有经过“删订”,没有被添加上“美这个、刺那个”的陈词滥调。
从地域上看,《诗经》选录的都是北方诗歌,《楚辞》选录的则都是南方诗歌。今本《楚辞》包括了屈原《离骚》《九歌》《天问》《九章》《远游》《卜居》《渔夫》等25篇作品,以及宋玉等后人仿作。全书除去几篇别的作家的作品,简直就可称为“屈原集”了。
相比《诗经》里的诗歌几乎都是无名作者所作,屈原可说是中国第一位有名有姓的诗人了。“屈原是很久以前的诗人,但也是属于未来的诗人,他用诗歌来表明自己的心迹,表达自己的真情。”苏联汉学家费德林认为,“在《诗经》的无名作者之后,中国文学史上首屈一指的该是屈原了,他是第一位有创作个性的诗人。”
在中国古代作家中,屈原的作品很早就传播到海外了。17、18世纪就有西方传教士以拉丁文翻译了《楚辞》。1815年,歌德注意到了楚辞,尝试翻译《楚辞》中的名篇《离骚》。这一尝试说明《楚辞》特别是《离骚》的艺术价值,是贯通中西的。
《离骚》是屈原最伟大的作品,这两个字的意思是“遭遇忧愁”。在《离骚》中,屈原的文学天赋发挥到极致。
诗人驾驭飞龙瑶象,驱使凤凰鸾鸟,忽而上叩天阍,忽而远至扶桑,或向宓妃求爱,或对巫咸陈词;打通了自然界和人世间,将历史人物、自然植物,用华丽的想象力融冶在彷徨幽苦的情绪之下,抒写自己与天地同久的忠贞和世间难容的苦闷。
无论是羲和、望舒、飞廉、宓妃等传奇人物,还是咸池、扶桑、穷石、洧盘等神话地名,还是鸾凤、飘风、云霓、如鸩等禽鸟与自然现象,屈原都信手拈来,汇集一处。读来不但不觉得繁复可厌,反而觉得新奇有趣,仿佛在品读一段美丽的烟霞锦幛,不知不觉被带入他的想象王国,与他同游。这种艺术手段是很高超的。
读《楚辞》者的境界有高下之分,南朝文学批评家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才高者佩服《楚辞》的宏远编裁,贪巧的人猎取艳丽的辞藻,吟咏者衔取山川的描写,小孩子就拾取些香草之类的描写。”意思是,读者如果仅仅从《楚辞》里看到艳辞、山川、香草的奇异,那只能说舍本逐末了。《楚辞》之本在于其表现出来的正直和质实,那是屈原崇高的精神境界和高尚的人文情怀所凝聚而成的。这才是《楚辞》真正的艺术生命力。
在遭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有人劝屈原离开楚国。凭他的才华和声望,列国君王都求之不得。诸侯争雄的战国时代,人才的跨国流动再正常不过了。许多有识之士在本国得不到重用,便去其他国家谋发展。朝秦暮楚是当时人才市场的一大特色。
耿耿丹心的屈原却是“去国不忍”。报国未遂,远离楚宫,仍“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愿离开生他养他的故土。屈原的伟大,在于他可以出走而坚决不走。“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的爱国情怀,他一生秉持。
《楚辞》的文字不好读懂,需要看注释,主要有三部。一部是东汉王逸的《楚辞章句》;一部是南北宋之交洪兴祖的《楚辞补注》,补谁的注?补王逸的;再一部是南宋朱熹的《楚辞集注》。王逸的注偏重名物训诂,就是解释字词。洪兴祖的补注也着眼于此。他们对《楚辞》中的草木鸟兽、神话传说作了详尽的注释,旁征博引,寻根探本,成就斐然。
朱熹基本上采取了他们的注释成果,但把文字大大地简化了。比如《离骚》中“纫秋兰以为佩”一句,洪兴祖引用了《本草》注、《水经》、《诗经》疏、《文选》注等大量文本,多达600多字,只解释了一个“兰”字。而朱熹的注只是说:“兰,亦香草,至秋乃芳。”然后引了一段《本草》,字数不到洪兴祖补注的1/10,言简意赅,读起来又清楚又省时。
朱熹最下功夫的地方是对作品思想内容和艺术技巧的分析,往往能把《楚辞》文学特色说得很到位,有利于读者的理解。今天读《楚辞》,离不开朱熹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