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我们中国人的春节,总是和血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最早的儿时记忆是拜年。跟着父母一天至少要跑两三家。同时也在父母家看着一批批的亲戚上门。每到一家或有一家上门,总是会在心里掀起一阵小兴奋和一个小高潮。“哦哟,看看谁谁来了,请进请进!”轰的一声,欣喜之情如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向对方奔去,在对方的心里打个转后又撞回到自己的心底。
那几天的春节假期,总是这样在白天的欢天喜地里度过,又在夜晚枕着褥子下的压岁钱入梦。之后还有一张张洗出来的照片给人带来大大的惊艳和小小的得意。照片上的我们都是穿着丰满,笑容难掩,或衬着腊梅,或抱着葫芦等新春吉祥物。过春节在我的印象是充满着甜蜜和欣喜的味道。
来到海外后,春节变得沉寂很多,却从未消失过。首先是写信和写卡片成了走亲戚的另一种形式,后来变成了写“伊妹儿”,现在变成了发微信。不管怎么变,祝福和喜悦是永远不变的。甚至因为距离的关系,亲情在心中留下的味道愈加浓厚。
3年没有回国和亲人相聚的我,今年却额外受到亲情的照拂。远在故土的表外甥借来欧洲出差的机会特意开车来看我了。
表外甥和我的关系是这样的:我外公是他的太爷爷。也就是说我母亲和他爷爷是姐弟。我和他父亲是表姐弟。他的爷爷也就是我亲舅舅。这样的关系听起来有点复杂,实际上是非常亲的。舅舅的孙子来看我了。当他下车向我走来时,原本有点担心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的我,却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因为我活生生地觉得是表弟向我走来了。他们父子二人长得太像,甚至我还觉得从表外甥的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我舅舅甚至我外公的影子,因为四代人的脸型和眉眼都几乎是一样的。
表外甥到达之时,我正在写有关外公也就是他太爷爷的书。我从外公的儿童时代开始写起,所以当表外甥出现并向我走来时,我竟然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代外公的影子。看到了外公青少年时期在苏州的旧书店和古玩店里出入的身影、侧面以及他浏览书籍时专注的神态。
血缘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我外公生了四女一男。大女儿是我母亲。那唯一而又尊贵的一支男儿血脉,就是我舅舅了。舅舅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唯一的儿子我表弟继承了来自祖先的血脉,也生了一个儿子,就是现在我看到的这个表外甥。
能够看见来自家族的传承人,对我来说,今年这个春节完全填补了以往不能回家的缺憾。
我没有想到血缘所衍生出来的亲情,在临近春节这种特殊的时刻会产生如此浓烈的味道。当我站在表外甥身边时,仿佛整个家族的前辈们都站在了我身边。这种感觉也许只有离乡的飘泊之人才能体会到吧?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更何况见的老乡是和自己有着如此紧密血脉牵连的人呢?它带着极大的来自亲情的能量,瞬间将爱的温暖充满了我心间。这是不是一次很奇妙的经历?
想当年我表弟结婚时,我正好带了8个月大的儿子回国探亲。闹新房时,大家都说让我把儿子放到婚床上去坐一坐,滚一滚。意思是希望他们婚后也能生个儿子。于是我们的儿子就坐到了表弟的婚床上。想不到一年后,他们果然生了个儿子。
春节是全家人的节日,也是家族的节日。从传统来看更是一个民族的节日。中华民族的血脉,也是在春节的喜庆里一年比一年更新的。
当我向表外甥如实述说了自己的感受时,我发现他听得有点意外。很显然,还是年轻小伙子的他没想到自己的位置在家族的眼里有那么重要,他说:“孃孃这么一说,我感到压力好大呀!”听得我笑出了声。其实我就是想表达我对他的出现有多么的欢喜。他的来访对我来说又是多么意义重大。
其实这样的感受,对我们海外华人来说,不仅仅表现在个人身上,更是表现在全体身上。以往国家每到春节临近都会派出大量的慰问演出团,给海外各地的侨胞们送去春节的问候。那时候,我们是顶着风雪也是要前去观看的。这不仅仅是一场演出,这是来自祖国的巨大温暖和华人同根的坚定信念。每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响起,大家一同起立向祖国致敬的时候,那种精神上的回归和认同是如此强有力地明晰于心。一个春节,就将全体华人的心都连接在一起了。
这种来自同一条炎黄血脉和同一个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在春节达到高峰,在人内心所留下的感动是如此悠久绵长。它让我们在飘泊的时候有安逸,艰难的时候有安慰,孤独的时候有温暖。
什么是春节的味道?我想就像表外甥突然来看我那样,是再次让我们感受和确认彼此是同族、同根、同心的味道。
春节让我们海外华人穿越时空和故乡与亲人同感、同心、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