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文化万象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2年12月1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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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博物院华夏古乐团——

古乐新声悠远传(华音环洋)

本报记者 毕京津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2年12月14日   第 07 版)

  河南博物院华夏古乐团诗词吟唱《渔翁调》演出场景。

  河南博物院华夏古乐团赴美国访问交流演出期间,观众在体验古代乐器。
  (本文配图由河南博物院提供)

  河南博物院华夏古乐团唐代乐舞俑、服饰复原重构。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华夏礼仪之邦,待客之道,怎能少了音乐?2000年,秉此初衷,河南博物院组建华夏古乐团,希望以古乐曲、古乐器招待八方来宾。

  如今,华夏古乐团已经乘风出海,以中华古音乐、古乐器为媒,向世界讲述中华文明的别样精彩。

  

  古乐出海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在河南博物院华夏古乐团的一间陈列室里,张贴着一张万里迢迢从美国带回来的美籍华人题词。

  2013年春节期间,华夏古乐团到美国多地进行文化展演,首站是洛杉矶。当编钟悠扬的声音响起,首席吟唱员霍锟便用清脆的嗓音,开始吟唱《阳关三叠》高亢而婉转的旋律。当他唱完这首古曲,台下的一位美籍华人已是热泪盈眶。

  “霍先生,谢谢你!谢谢你们!我老家就在甘肃阳关附近,但我从来没去过,只见过那里的一些老照片。在你们的歌声里,我听到了那里的苍凉、豪迈,感受到了先辈们的喜怒哀乐。”他用英文夹杂着不熟练的普通话感慨地说,随即挥毫泼墨,写下这幅题字,送给华夏古乐团的演职人员。

  那一刻,霍锟感到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如今已是团长的他,加入华夏古乐团已经20年。“虽说是‘古’乐团,可是一切都得从‘新’开始。”霍锟说,别的乐团拿出乐器、翻开谱子就能登台表演,“我们呢?乐器文物动不了,必须自己动手复制、研发。曲谱散落于各种古籍,得自己查找,有时候翻阅10多本古籍才能确定一首古曲。寻寻觅觅找到了,还得把宫、商、角、徵、羽,翻译成音阶1(Do)、2(Re)、3(Mi)、5(So)、6(La),才好上手演奏。”

  曾经,为了确定宋词吟唱《念奴娇·赤壁怀古》的曲谱,霍锟到日本东京大学图书馆网站查找外国保存的中国史料;为了唱出《阳关三叠》的苍凉、豪迈,特地跑到甘肃阳关遗址,登高望远。“当呼啸的北风从我耳畔吹过,我仿佛跨越时空,和诗人王维同频共振。”霍锟说。

  音乐本是放松的事情,大费周章为哪般?

  “我们想让文物‘活’起来、展览‘动’起来。让参观者不仅能观看,还能够聆听历史。”河南博物院院长马萧林这样解释创办华夏古乐团的初心。

  20多年不变的初心,对古音乐、古乐器的持续求索,华夏古乐团已是硕果累累——发掘、演奏古曲近200首,到10余个国家,累计访问演出50多场次。

  “音乐,是一个文明中非常灵动、可亲可感的部分。我们本意是用音乐的形式激发中国观众对华夏历史的兴趣,没想到还能在国外收获一大批粉丝。”霍锟说,大部分外国观众虽然听不懂中国话,但交流起来,就会发现他们几乎都能感受到古乐里所表达的情感。“这也是一种文化和情感的交流。”

  音乐考古

  “瑟在中国早就失传了,你们怎么证明复原的这个乐器就是瑟呢?”

  2014年,华夏古乐团到韩国国立国乐院访问演出。专司古瑟弹奏的袁佳音,抱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瑟,以一曲《楚歌》技惊四座。可随即,就有人提出质疑。

  袁佳音在台上一愣,十多年努力的回忆在她脑海中涌动,那些为了复原古瑟、琢磨弹奏古瑟技法,而埋头于古书籍中苦苦钻研的日子,一下子都浮现在眼前。

  在古乐团还只有7个人的时候,袁佳音就加入了进来。为了尽早“复活”古乐器和古乐曲,7个人一人负责一件乐器。因为从小弹奏古筝,袁佳音被安排负责古瑟。

  “古瑟形似古筝,看起来只多了一排琴码和几根弦,但实际上手法、音色都不同,必须从头琢磨。”古瑟失传已久,袁佳音就自己埋头古籍,和团里找来的能工巧匠一起,尽量做出贴合古籍描述的古瑟,然后再一点点调音。

  跳出回忆,袁佳音沉着面对质疑。“还好早有准备。我们播放PPT,从古籍、壁画、出土文物,到瑟弦、瑟码、瑟身,把复原、复制古瑟的依据和过程,里里外外展示给观众。”

  等她讲完,一位耄耋之年的韩国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用韩语高兴地说了一通。通过翻译,袁佳音才明白,原来老太太是音乐世家,小时候曾听家人弹奏过祖传的中国古瑟,可惜演奏技法已失传。老太太说,今天还能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格外兴奋。

  “只会演奏可不中!还得讲出道理来,人家才服气。”袁佳音几乎参与了华夏古乐团的历次出国展演。“古乐器、古乐曲本身就容易引来大家的兴趣和疑问。”袁佳音说,如果只会演奏,不了解源头、流变、制作和创作等相关知识,很容易被人问住。

  “我们的工作是复原,但某种意义上也是具有开创性的。很多我们复原的古乐器,在国内都是最早或者较早复原出来的。我们的工作是否严谨,对后来者将会产生影响。”马萧林说,古乐团走向世界,影响就更大了,关系到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因此,我们的演奏者也必须是严谨的学者。”

  据统计,自建团以来,华夏古乐团已经累计复制、复原古乐器30余种1000余件,发掘、演奏古曲近200首,乐团演职人员累计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出版著作、光盘等10余部。

  古与新的交响

  95后晏文涛2018年加入华夏古乐团,当时是团里年纪最小的,乐团却把“最古老”的乐器交给他。“刚进来,团长就给我一本《贾湖骨笛》。这是博物院自己编辑的专著,足足有400多页。”晏文涛对记者说。

  贾湖骨笛出土于河南舞阳县贾湖遗址,是中国最早的实物乐器,距今有8000年以上的历史。

  书难啃,晏文涛迎难而上,在专家指导下,复制出自己的第一支骨笛。当悠远、苍茫的声音从骨笛里传出,晏文涛激动地落下泪水。

  “这可是印在教科书上的文化瑰宝啊!”他用自己做出的骨笛,一边努力磨炼吹奏技艺,一边摸索古曲古调,很快成长为古乐团的骨笛吹奏骨干。

  为什么要把贾湖骨笛这样堪称镇馆之宝的古乐器,交给年轻人呢?

  “晏文涛身上体现的是古与新的结合。我们的工作是考古,但我一直认为我们古乐团也有创新基因。”霍锟说,用音乐展示历史本身就是一种创新思维,这种创新思维一直伴随着乐团成长,“古与新,是辩证的。华夏古乐团一直在古与新的结合中不断向前。”

  近年来,华夏古乐团以古乐的创新表达、传播为重点,展开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实践。他们复原研制的贾湖骨笛,登上《国家宝藏》《中国考古大会》等节目;在深受欢迎的河南电视台2021春节联欢晚会上,华夏古乐团演奏了《牧羊曲》《欢乐颂》等大家耳熟能详的曲目;古乐团还用古代乐器移植改编、演奏世界名曲、影视音乐、游戏音乐等,给观众带来全新的视听感受。

  此外,华夏古乐团还承担了国家文化科技创新工程“华夏古乐的数字化传播与应用”等项目,在数字化传播与应用上进行了诸多尝试。比如,“乐吟元夕——2022年华夏古乐专题音乐会”通过网络进行直播,让更多网友感受到中华传统文化的魅力;“云端古乐厅”为古音乐插上“云”翅膀……在技术的加持下,华夏古乐新声传扬得更加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