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出现的这片2000多亩的葡萄园,地处海拔1190米左右贺兰山东麓的戈壁滩上。一个持续了三代人的绿化接力棒,从老袁到儿子袁辉、袁志再到袁辉的女儿袁园,被稳稳地传递着。4300亩采砂矿区上,栽种各类树木300余万株。
上世纪70年代末,随着城市建筑业的快速发展,贺兰山下的冲积扇地带开始开采砂石。在宁夏运输公司上班的老袁放弃公职,带着袁辉、袁志两个儿子及雇来的几名工人,来到贺兰山滚钟口东侧的一片荒滩上开采砂石。20多年过去了,这片冲积扇地带留下了一片毫无生机的旱海,无数凹坑像失控的天外行星撞击了旱海,堆积的小山就是这旱海上一个个荒芜的小岛。
老袁知道自己的财富源自山下的这些砂石,他怀着一颗愧疚之心,给两个儿子作出安排:袁志接管矿产砂石,袁辉接管荒山荒地。袁志、袁辉开始给这片采挖得坑坑洼洼的地方植绿,主要方式就是栽树和建葡萄园。
在这片高海拔的旱海上栽植300万株树,汗水流过挖坑者、运土者、栽植者、浇灌者、剪枝者、摘果者的双颊,晶莹的汗水,滋润出一片片绿色。劳作者的脚印和笑脸是这里每一株植物最好的肥料。
从沿山公路踏进树林,密集的林木让我恍如进入江南园林,不时有兔子或松鼠从林间蹿出,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还栽种着不少热带、亚热带植物;水被提灌引进凹坑后,形成了8个人工湖。湖边,从贴着水面生长的芦苇到马兰再到垂柳,构成了一幅绿色的立体画框,框内是如镜面般的湖水,远处的贺兰山倒影映照在这块镜面上。
沿着用当年砂石场上废弃的石子铺就的路面而行,沿途见到的酒堡、休闲庄园等建筑的地基和墙体,都是利用采砂后剩下的石头筑成的。岁月无语,唯石能言,这些石头无声地刻录了当初损坏生态的行为。
路两边依次是银杏、杨树、柳树、椿树、槐树、红柳、冰草等,随着海拔提升,树木的密度在递减。葡萄园就在山上的中间位置。盛夏时节,阳光毫不吝啬地照在这片土地上,不时看见戴着头巾、遮阳帽的女人、男人,在葡萄园里浇水、喷药、剪枝、除草。一棵葡萄苗,一旦被栽种下去,对葡农来说,就像开始养一个孩子,每个时间点上都有不同的呵护。葡萄苗出土时,葡农们掀开罩在葡萄枝上的植物秸秆和薄土,像打开紧紧裹着的棉被抱起熟睡的婴儿,让休眠了一冬的葡萄树摆脱束缚,重新爬上架。接着,在葡农的照料下,葡萄架上开始长叶、挂果。
我眼前的这片葡萄园,和贺兰山东麓的100多座葡萄园一样,都是经过无数栽种、呵护葡萄的手才出现的。在这片昔日的荒滩上,葡枝从地下爬出,长出紫色的笑脸。葡农的手和葡枝、葡叶、葡萄紧紧握在一起,和汗水浸泡的岁月握在一起,给这片荒滩写了一地紫色的情书,上面布满他们和岁月交谈的语言。
走到葡萄园最西边,周围树木渐渐稀少,几个巨型凹坑显得格外醒目,它们就是当年开采砂石留下的,因为填埋的成本太大,无法平整成葡萄园,袁辉在坑底和坑沿四周栽种了耐旱的榆树、冰草和红柳等植物。微风吹过,像是时间之手,替前来观看的人们翻阅一本生态教科书,每一页都书写着从破坏到恢复生态者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