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乔写诗,也写散文、小说、评论。他当过兵,出版过军旅题材长篇小说《新兵》《当兵》,也有评论集《贴着地面的飞翔》《约会小说》问世,但如果不是因为脱贫攻坚,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人到中年会出版一本关于临潭的散文集——《远道而来》。
“远道而来”,一个令人遐想的名字。从北京远道而来后,他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对文学和生活,又有哪些新的思考?他最直接的收获,恐怕是重新发现了文学的力量。
2016年10月至2019年9月,北乔在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临潭县挂职,亲身参与到脱贫攻坚工作中。“我作为中国作协的工作人员,来临潭的主要任务是‘挂职帮扶’。但作协这样的文化部门,不像其他单位那样,拥有资金和产业项目等资源。于是我在实际工作中提出了‘文化润心,文学助力’的理念,发挥文学‘扶志扶智’的作用,同时通过文学宣传临潭。”
3年来,在中国作协的支持下,物资和资金支持、后备人才培训、乡村文化建设等一系列文化帮扶举措在临潭落地。北乔还动员当地脱贫攻坚一线写作者和干部群众写身边人身边事,主编出版了《临潭有道》,并对新中国成立以来临潭70年的文学创作进行了梳理,主编出版了《洮州温度——临潭文学70年》。他还组织开展了“助力脱贫攻坚文学创作培训班”,帮助临潭文学爱好者提高创作能力;牵线搭桥为5位临潭基层作者出版著作。
“临潭在中国版图上,是个小地方,但却有说不完的故事。这些故事通过诗歌、散文、新闻报道、照片等形式在《人民日报》《人民文学》《十月》等知名报刊发表,吸引了大量关注。”北乔说。他自己也利用业余时间,创作了诸多散文、诗歌,《远道而来》中的作品,多是在临潭时写的。通过创作,他发现自己的第二重收获是对临潭风景和人的重新发现。
北乔写临潭的河,“这是一条闪亮的缆绳,草原是大海,但我没有找到船。这是一条处于放松状态的缰绳,可那驰骋的马儿在哪儿?”写临潭的古堡、寨子遗存的土城墙,“它高傲,苍凉,把辽阔站成了向上的沉默,把力量压进了沉默之中”。写临潭的特色民俗拔河,“万人拔河,在临潭得到最本真的传承。而一个最具方言特色的‘扯’字,似乎在寓示多民族间的血浓于水,再扯也扯不开”。在作家笔下,临潭的山山水水、土城古堡、牌匾戏台、民歌“漫花”、美食洋芋等一一呈现,诗一般的语言钩沉起这片高原的前世今生、人文历史、民风民情。
“冶力关的水,如故乡的水。这里的人们,也是我的父老乡亲。”北乔写道。在与当地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淳朴的乡亲们抚慰着他的乡愁。书中记录了作家向一位大姐讨茶攀谈,喝到了平生最有滋味的一次茶;得知一位妙龄女子在丈夫入狱服刑后,独自撑起家庭重担后的钦佩;还有临潭人物群像“父老乡亲”一节中的父子、做羊蹄的后生、刻剜匠木雕艺人、乡村画师、喝盖碗茶的老人、走村入户的乡干部等,每个人都是从生活中来的“这一个”。
“这完全是生活馈赠给我的礼物。”北乔说。如果说收获,他认为最大的还是重新认识了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对于创作的意义。《远道而来》中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看到自己亲手挖出的洋芋,北乔满心欢喜,可旁边劳作的小伙子却显得心情不好。一番攀谈后,他认识到,农民所谓的快乐,比如丰收的快乐,比如相互间的说笑,只是一个个瞬间,无法替代那些长长的白天黑夜。就像挖土豆,挖个一筐半筐的,边挖边玩,确实挺有趣,也有美感。可五六亩地,需要两三天挖完,成千上万次重复几个动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劳动中,北乔发现了写作的真谛。“我想到了现在文学里的乡村叙事,多数情况,只是我们自以为是的乡村叙事,而非农民心中和日常生活中的乡村叙事。这绝不是只靠记忆和简单的体验生活就能弥补的,我们必须得在心灵和感觉上重回今日的乡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