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闻名遐迩的美网公开赛在因疫情暂停一年后,正在纽约第四大公园可乐娜公园里的赛场如火如荼地进行。大概从去年3月妻子开始宅家上班后,我们几乎每天傍晚都去这个占地897公顷、美丽如画的公园走路。转眼又到9月,在纽约遭受百年不遇洪灾的次日,我们又来到公园里的草原湖,沿着芦苇边上的人行道走路健身,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年前的旧事。
该公园的全称是法拉盛草原可乐娜公园,它是纽约市1939年和1964年两次举办世博会的遗址,很大很漂亮很干净。周末来这里消遣、聚会或烧烤的纽约客非常多,偶尔他们会忘记收拾好物品并把垃圾放进垃圾桶,结果就会有一些塑料袋、废纸或口罩等被风吹到绿油油的草地上和芦苇边,令人颇感不爽。看到这种情况,我们很想在美国的公园里也学学雷锋,将这些破坏风景的塑料袋一网打尽,但一直没有勇气付诸行动。
去年9月一个傍晚,吃完晚饭收拾好家务后,我们一如既往地前往公园,准备绕草原湖一周,完成每天大约6公里的慢步健身运动。从高速公路天桥进入草坪,就发现湖畔有位中年男人,他一边走,一边弯着腰,用卫生钳将散落在芦苇边和草地上的垃圾拾起来,装进手上拿着的白色垃圾袋。再睁大眼睛仔细一看,嗨,他居然是我们的同胞!哎,你看,这不正是我们想做而不见行动、“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的憾事吗?
看见有这么一个好心人来收拾这些大煞风景的垃圾,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本想走过去和这位做好事的陌生人打声招呼,说一句感谢的话,但又怕打搅人家,只好悄声在远处拍了张照片,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谢谢您”,就惭愧地继续前行了。
看到这位助人为乐的好心人,妻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我,“嗨,他是不是政府工啊!?”我回答说,“应该不是,都7点了,公园的工人早就下班了,而且他们穿的是工作服,这位穿的是白色T恤衫,拿的也是白色垃圾袋,不是公园用的那种大大的黑色垃圾袋啊。再说,这么大的公园,工人们都是开车打扫卫生的喔!”
其实妻子说这句话,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因为政府工一词,在我们家是有特殊含义的。我知道,她是在调侃我有一年学雷锋做好事扫雪,被人误认为是政府打工仔的事。
那是2003年元月中旬,纽约下了一场纪录入册的特大暴风雪,整个是冰天雪地,虽然市里出动了扫雪车,把公路上的积雪推到两边。但公路旁的人行道却无人问津,给早上走路到地铁乘车上班的打工族带来巨大麻烦,人人走路都得小心翼翼,避免滑倒摔跤。
按照纽约的法律,下雪之后,屋主与商家必须在雪后一定的时间内“自扫门前雪”,把房子周围的积雪处理干净,至少需要清理出约1.2米宽的小路,以方便行人。如果不及时清扫门前积雪,将面临金额不等的罚款。如果有人因此摔跤,还可能要吃官司。所以,住宅附近的人行道通常都有人铲雪,但是大街上没有人家的地方就另当别论了。
之后的一个周一清晨出门乘车,发现距离我们家约300米的木天大道公路边,就是这样一个境况。冰天雪地,行人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走到地铁站,裤腿和脚都湿透了,非常难受。于是第二天早晨8点多,我就拿了把雪铲,去管“他人瓦上霜”,清理公路东边人行道上的积雪。我从495公路桥下开始,一铲一铲地,在大约30公分厚的雪地上铲出一条至少宽30公分长500米的通道,给走路到地铁乘车的人们方便。
寒冷的大雪天,我单枪匹马一铲一铲慢慢地在雪中开道,赶车上班的行人有的暂时停下脚步,给我行一个注目礼,有的投来一个感恩的微笑,有的则轻轻地说一声“谢谢你”,就忙着赶路去了。
那天早晨,虽然我冒着刺骨的寒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大约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冰雪地开路,但一想到这种劳动,能够让住家附近的邻居们比较自如地在雪地里行走,减少滑倒的机会,心中自然很高兴。虽然我不能去做修桥补路、解囊行善等大功德,但能够为行人铲雪开路,做点“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小事,也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我干完自找的活儿,手把雪铲一边休息一边打量我开通的小道自我陶醉之际,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把我唤回了现实的世界。他从我身边走过后,仿佛想起了什么,止步转过头来,轻轻地问我:“你是政府工吗?”
估计这位路人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早晨,在纽约这个大都会,会有人自愿铲雪做义工,我想他是把我当成政府雇用的清洁工了。想到这,我也就莞尔一笑,顺口回答说:“不,不是,我不是政府工,我是为自己工作。”他竖起拇指点了点赞,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