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为今用的前提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古书卷帙浩繁,大致可分为必读、非必读两类。前者好比金子,后者好比沙子。沙里淘金,才能凸显金子的宝贵。但没有沙子,何来金子?甚至有时只有了解了沙子,才能更好地发掘金子。
比如纬书,是了解经书的一条另类途径。这里的经书不是佛教书籍,而是指儒家经典。纬书是两汉时期附会经书而出现的,是被方术神化了的经书。
我们熟悉的儒家七经——《周易》《尚书》《诗经》《礼经》《乐经》《孝经》《春秋》,都被纬书“碰瓷”了。
《易》纬有《稽览图》《乾凿度》等,《书》纬有《璇玑钤》《考灵曜》等,《诗》纬有《推度灾》《氾历枢》等,《礼》纬有《含文嘉》《稽命徵》等,《乐》纬有《动声仪》等,《孝经》纬有《援神契》《钩命决》等,《春秋》纬有《演孔图》等。
这些书怎么来的?古人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天授秘书,是神龟口衔、巨龙背负来的;一种是孔子写的。前者虚诞,后者硬靠,都是编造出来的。
这些书的内容怎样?看名字就知道了,云山雾罩,简直不可通晓。内容更是虚妄,多是些秦亡汉兴的谶语——两汉之际很流行的预言。比如《易》纬《通卦验》里,孔子居然说出“亡秦者胡也”这样的话。孔子成预言家了?
而且纬书是托古作伪。东汉学者张衡,就是发明地动仪那位,举《春秋元命包》这本书为例,说里面提到“益州”,可益州的设置是在汉朝啊,春秋时期何来此名?更遑论文中前后矛盾,伪造圣人之言了。于是,他认定纬书是虚伪之徒胡编乱造,“要世取资”的。就跟后世不良书商蹭金庸、古龙热度,炮制“全庸”“古龙巨”一个性质。
揭露纬书作伪,张衡批得很尖锐:你既然要用方术解释王朝兴替,那么律历、卦候、九宫、风角之类的学问不肯学习,说自己的书是不占之书,空口说白话谁不会?这就跟有的画工一样,不画犬马画鬼怪,是因为实际事物不容易画,而编造的东西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所以,“蹭热度来的”纬书,从学术上讲,虚妄的内容决定了无存在价值,很快就没人看了;从政治上说,预言王朝兴替,既为新统治者所用,又为其所惧,官方查禁也就不奇怪了。今天存世的纬书,都是辑佚之作,比如清代赵在翰的《七纬》、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等。
纬书对经书的解说属于穿凿附会,固然不值一读,但不能说一点儿价值没有,它毕竟是汉朝人写的,反映了时人的思想状况,并且在训诂上也有不少可取之处。比如我们今天说“江山社稷”,社稷是什么意思?《孝经援神契》说了:“社为土神,稷为谷神。”沿用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