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九宫山,是因为李自成。像我这样出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大抵对李自成的故事耳熟能详,姚雪垠的长篇小说《李自成》曾风靡一时。
不过,踏进山门才知晓,如果把九宫山比作一部书,李自成只是其中一章。九宫山之美,自然美,人文美,美不胜收,不可方物。
九宫山,位于湖北省咸宁市通山县,幕阜山系中段,鄂赣交界处,海拔1600多米。《辞海》云:“山峦九重,故名九宫。”《太平御览》云:“晋安王兄弟九人建九宫于此,故名。”素有“庐山天下秀,钟灵数九宫”美誉。
夜入深山。翌日,天光放亮,步出酒店,迎面与一泓湖水相遇。九宫山的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云中湖”,虽然不是很大,却见波光粼粼,白云飘飘,湖畔大树参天,绿叶婆娑,有三两游人沐浴晨光,徜徉漫步,别有一番情致。
山不在高,有水则灵。清泉,飞瀑,池潭,是山色秀丽的徽标。两天后,我们在九宫山内的石龙峡幸有此赏。两山夹峙,危岩高耸,峡谷蜿蜒一线,幽深狭长。峡谷其实是水道,溪流或淙淙或汩汩,断壁处则瀑布垂挂。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坚硬的石山却蕴藏着柔软且取之不竭的水,想想真是奇妙。山孕育了水,水反哺了山,润泽了一山的葱茏蓊郁,绿的树、翠的竹、青的草。不仅如此,水流出深山,支支脉脉,汇成小江小河、大江大河,成为生命之源、万物之母。故老子叹曰:“上善若水。”
水分上升,则沛然成云。九宫山的云,是天空的主角。那天午后,我独自一人沿云中湖走到山上,在半山腰的栈道上驻足,手扶栏杆,向远处的天空眺望。只见白云朵朵,一簇簇,一片片,一团团;有的稀疏散淡,有的厚实绵密;有的是流云,快速飘移,有的是积云,缓慢变幻。忽然云层变厚,仿佛在棉絮中注入了一滴墨汁,染成了黑云。我长久地凝视着一块云团,似有各种面孔不断变来幻去。我仿佛看到了故去的母亲的面影,眼微闭,嘴微张,突然眼眶发热,泫然欲涕。可惜,只有几秒钟,那朵云又变幻成另一种模样了。
天下名山僧占多,九宫山也不例外。而且一山两教,佛教道教均有道场。
云中湖北岸有一道观名瑞庆宫。1187年,南宋道人张道清在九宫山开辟道场,创立了道教玄门御制派,建有钦天观。1204年,南宋宁宗皇帝赐名钦天瑞庆宫,从此成为元明清几朝的皇家道场,九宫山遂成为中国五大道教名山之一。
在富丽堂皇的大殿左侧,有一座颜色灰褐暗旧的古建筑,塔状,名叫真君石殿。铁顶铁瓦,石身石檐,古朴凝重,据说是供奉张道清真身之处,距今已有800多年了。原有九层,现在只剩三层。这座真君石殿虽然残破,但因为是南宋时期的遗存,故分外珍贵。古旧之美,惊心动魄,就像一位历史老人,见证了人世间的岁月沧桑和风雨变幻,默默无语,却洞察一切。
无量寿禅寺距瑞庆宫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无量寿禅寺是阿弥陀佛的道场,依山而建,地势陡峻。站在大殿前的平台上,俯瞰茂林修竹,千壑竞秀,远眺山峦起伏,状如奔象。天空中祥云朵朵,阳光照射下透着金边。时有清风拂面,令心底澄澈,尘虑俗念顿消。
来九宫山,是定要去李自成墓看一看的。
从云中湖驻地出发,沿山路蜿蜒而行,一个半小时到达闯王陵。墓地在牛脊岭小月山山阴的坡底,青山肃穆,草木葱茏,一派清幽。坟丘不大,上面稀稀拉拉长着青草。墓前伫立着一块石碑,上刻郭沫若手书的“李自成之墓”五个大字。
在这静穆的山坳里,心头漫起一股浊重的怆然之感,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头戴宽檐毡帽、身骑高头骏马的形象,鹰隼一样的目光,英气逼人,有一种悲壮之美。此时的九宫山,也变得愈发耐看,愈发迷人。